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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日,天空澄澈而高远。
某疗养院的高级病房中,阳光透过淡薄的窗帘,洒在陈正南那略显孤寂的身影上。护士刚刚离开,谢兰茹便推门而入。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更多是一种历经世事的从容。
她身着一件深黑色的貂皮大衣,毛领簇拥着她保养得宜却难掩冷漠的面庞,每一根毛发都闪烁着矜贵的光泽,是岁月沉淀下的富足与威严。
身影出现在病房,宛如一幅色调冷峻的油画。
陈正南中风已有多日,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往昔的威严早已被病魔消磨殆尽。
谢兰茹走到轮椅后,目光透过面前的玻璃,落在两人清晰的身影上。
她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根根银丝整齐地向后拢去,在脑后盘成一个紧实而端庄的发髻,用一支镶嵌着祖母绿的金簪固定,那深邃的绿色幽深得如同她的眼神,平静之下暗藏着复杂的情绪。
谢兰茹比陈正南小了整整二十岁,是他的女学生,岁月不败美人,面容虽已刻上了皱纹,但皮肤依旧白皙紧致,此时薄唇轻抿,嘴角微微下垂,眼神中先是划过不易察觉的忧虑,当看向陈正南时,却又迅速被一层冰冷的淡漠所掩盖,让人难以窥探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绪。
管家跟在奶奶身后,左手提着一个木质药匣。
谢兰茹移步到轮椅前,目光淡淡地扫过陈正南的脸,眼中没有一丝温情,仿佛眼前这个与她共度了大半辈子的男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她微微侧头,对管家轻声吩咐:“把药拿过来吧。”
管家微微躬身,应了一声“是”,小心翼翼地将药匣放在床头柜上,那药匣是用上好的檀木制成,匣子的表面雕刻着繁复而精致的花纹,在灯光的映照下,隐隐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接着,他轻轻打开药匣,匣内铺着一层柔软的锦缎,一支白玉制成的药碗静静地躺在其中,旁边是一个小巧的银制药勺。
管家动作娴熟地拿起药碗,随后将药碗递到谢兰茹手边,全程低垂着眼眸,不敢有丝毫多余的动作,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病房里微妙的气氛。
谢兰茹端着一碗药,用银勺轻轻搅拌了几下,药碗里升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面容,但仍能看见她眼中闪烁的冷光。
她在陈正南前,轻蹲下来,声音轻柔:“正南,该喝药了,喝了药身体才能好起来。”
说罢,便舀起一勺药,送到陈正南嘴边。
陈正南的眼神中透露出抗拒,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在拒绝这碗药。
谢兰茹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关切的模样,哄道:“听话,这药苦口利于病,喝了才能好啊。”
就在药快要喂进陈正南嘴里时,陈正南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那只还能稍微动弹的手无力地挥动着,打翻了药碗。
药汁洒在病号服上,洇湿了一片。
谢兰茹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她咬了咬牙,压抑着怒火低声道:“你这老东西,连喝药都不老实。”
陈正南的呼吸急促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谢兰茹,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嘴角抖动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谢兰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正南,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只剩下冰冷的恨意:“这么多年,你对我做的亏欠事,我都记着。以前我做小伏低,现在也该轮到你尝尝这些滋味了。”
手猛地扬起,“啪”的一声,重重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陈正南的脸颊上顿时浮现出一个红红的掌印,他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兰茹,似乎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举动。
“喝!”谢兰茹咬着牙,再次将药勺递到陈正南嘴边。
说完,不顾他的挣扎,重新端起一碗药,捏住陈正南的下巴,将药强行灌了下去。
药汁顺着陈正南的嘴角流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恐惧,身体也因为挣扎而微微颤抖着。谢兰茹看着陈正南逐渐安静下来,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恢复了以往的那种表象。
“正南,我们出去逛逛吧。”谢兰茹的声音轻柔婉转,仿佛在与他闲话家常,可话里的深意却像隐藏在绵密云层后的闪电,蓄势待发。
她微微弯下腰,双手扶着轮椅的扶手,缓缓推动着陈正南出了病房。
……
疗养院的花园在寒冬的笼罩下,一片萧索。枯瘦的树枝交织着,像是瘦骨嶙峋的手指指向铅灰色的天空。
偶尔有几只寒鸦停歇在枝头,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为这死寂的画面添上几笔悲凉。
谢兰茹裹着一件长款的黑色貂皮大衣,领口处一圈厚厚的白色狐毛簇拥着她略显苍白的脸,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却又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的双手藏在黑色的皮手套里,紧紧握着轮椅的把手。
陈正南坐在轮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中风的后遗症让他的半边脸微微下垂,嘴角也不自觉地向下撇着,唾液时不时从嘴角滑落,洇湿了胸前的衣襟。他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任由谢兰茹推着他在这寒风中前行。
“你看看现在,这就是你想要的吗?”谢兰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语调不高却字字清晰,像是裹挟着冰碴,“你心心念念的那些人和事,到最后又能怎样?还不是一场空。”
寒风吹过,吹起谢兰茹大衣的下摆,也撩动了陈正南额前稀疏的白发,像是蒙了一层霜雪,毫无生气地贴在头皮上。
陈正南的嘴唇微微抖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谢兰茹微微仰起头,看着铅灰色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我在这个家兢兢业业,操持着一切,可你呢?你把我置于何地?”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和愤怒。
轮椅在花园的小径上缓缓前行,留下一道歪扭的痕迹。
“你是不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变成现在这样?”谢兰茹微微弯下腰,嘴唇几乎贴近陈正南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消散,“我知道你在外面有个私生子,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为你生儿育女,谁人不说我这个继母好,你居然还打算瞒着我把财产留给他,你太狠心了,这么多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陈正南浑浊的双眼却在听到谢兰茹的话时,瞬间瞪大,死死地盯住。
“从你开始偷偷转移财产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不能坐以待毙。”她挺直了身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现在好了,你就这么瘫着吧,财产会按照我的意愿重新分配,至于你那个私生子,已经在来的路上出车祸了。”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是从久远的岁月传来,却又字字清晰,砸在这寂静的冬风里。
陈正南的嘴唇抖动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像是愤怒的野兽在低鸣,却因身体的无力无法说出完整的话。
那瞪大的眼睛里,怒火仿佛要将谢兰茹吞噬,可身体却只能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便被轮椅禁锢住。
谢兰茹微微抬起下巴,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旋即又被冷漠取代。“正南,你也别怪我,这是他的命,也是你的报应。”
她的语气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陈正南的侧脸,像是要把他此刻的痛苦和愤怒都刻在心底。
陈正南的眼神里渐渐涌起绝望,那是一种对命运无力抗争的悲哀。他的呼吸急促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口水顺着嘴角不受控制地流下,却依旧执拗地瞪着谢兰茹,眼中的光芒一点点黯淡下去,直至被空洞和死寂取代,仿佛灵魂也随着这个消息一同被抽离了身体,只剩下一具衰败的躯壳。
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一场阴谋低语。
谢兰茹环顾着花园,曾经的夫妻情分在利益的纠葛下已荡然无存,如今,她站在了这场无硝烟战争的“胜利”一端。
踏入了一条无法回头的黑暗之路。
……
拂过的微风吹动了门廊下悬挂的铜铃,清脆的铃声在空旷的花园里回荡,仿若穿越时空的低语。谢兰茹恍惚间闭上了双眼,心中周遭的景象已悄然改变。
在那个特殊年代,那座充满学术氛围的校园里,陈正南身为备受尊敬的大学教授,温文尔雅、知识渊博,然而命运弄人,妻子的病逝让他的生活陷入了一段灰暗。
谢兰茹被陈正南渊博的知识和独特的气质深深吸引,总是找机会向陈正南请教问题,从诗词歌赋到人生理想,两人的交流逐渐增多。
起初,陈正南只把谢兰茹当作一个积极上进的女学生,可随着接触渐深,他也不由自主地被谢兰茹眼中的热忱和执着所打动。
然而,这段感情在当时无疑是惊世骇俗的。学校里开始有了流言蜚语,外界也对他们施加了巨大的压力。
天有不测风云,因她发表的文章和政治化的学术观点冲突,被放大批判,谢兰茹面临着严重的处分,可能会断送学业前途。
陈正南替谢兰茹承担了后果,也因此不得不离开他热爱的大学讲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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