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抹去修行

“神识破碎?”羽彤大惊失色,“清岁,清岁没提过啊……”

她不提?怕是自己都不知晓罢!

好歹也是未来仙尊夫人,他倒要看看是哪些个心里没数的迂腐顽固,竟然如此不上心。

书禄一甩袖子,径自朝御霄殿上层而去。

清岁如今正在阵法空间中。

这是她待得最久,也是唯一一个反复进入的修习空间。

第一次,清岁一进来,便置身于一望无尽的空荡宫殿之中。

眼前没有任何人,耳边倒是传来一道散漫的传音:‘欲修此道,先破此阵’。

明白了,想要修习阵法,还要通过考验才行。

清岁凭借感觉在宫墙间穿梭——有时看似墙面之处,却能穿墙而过;有时前方空无一物,可若伸手,却能摸出树的纹理。

清岁觉得,这与凡间的障眼戏法有些相似,不过只是更逼真了些——虽说不出道理,但她就是能一眼感觉出哪里不对劲。

并没太费功夫,半刻钟后,清岁一脚踏出宫殿大门。

彼时,一位着青衫的瘦弱男子正坐在门口,拿着竹篾编织竹筐。

“嗯?”听到动静一抬头,他面上浮现几分不敢置信。

旋即,他惊愕地一掌挥出。

清岁正待拱手行礼,礼没行好,便又被他掌风扇回了宫殿之中。

这回,同样的宫殿,阵法难度却陡然加大,几乎是五步一个坑,十步一道雷。

难度被刻意加大了。

不过好在这位前辈意不在伤人而在试探,虽然这攻击来得毫无预兆,莫名其妙,但咬牙挺一挺还是捱得住的。

清岁跌跌撞撞,一边顶着攻击一遍寻找生机,终于在被劈得浑身黢黑后,再次回到宫门前。

那青衫男子正捧着个编好的竹筐打量,头也不抬,“看你这狼狈样子,去修修符篆再来罢。”

……清岁灰溜溜地出去,立刻使用法则之力令自己复原,一头扎进符篆空间里。

待学成之后,第二回进来,清岁发现此处变为一片竹林。

青衫男子愣了下,嘟囔了句‘这么快?‘后,一抬手,原地消失。

清岁无奈地发现,这位青衫前辈不是个按常理出牌的,让她学了符篆,却不代表他阵法攻击只用符篆。

竹林间飞叶走石阵阵,箭矢飞刀不停,清岁避开所有暗藏符篆之处,不停从储物镯中取出各种兵器——刀枪剑戟轮番着来,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出了竹林,在凉亭中见着正煮茶的青衫男子。

青衫转头打量清岁,拿蒲扇煽火的动作顿住了。

他沉默片刻,扔了蒲扇,眼神炯炯发亮:“来,我教你布阵。”

阵法要诀:意识悟性得跟上,金木水火土五行需凑齐,刀枪剑戟法器符篆,会的越多越好。

看似简单,但其实多数人都卡在了第一要素上。

要想学好布阵,自己先得能破阵。

就如想提笔写书的人,若是从未读过书,如何落笔?

清岁这五行资质,放在旁的仙人眼里是鸡肋,放在这青衫男子眼里,却是打着灯笼都难寻。

——他这边太清闲了,就没遇到过一上来就条件齐备的人。

清岁算是头一个如此省心的,省心到让他感觉在做梦似的。

与凡间排兵布阵不同的是,身为仙者,天地万物都可为之所用。

阵法空间如一张任人涂画的纸,景物变幻无穷。

时有宫墙拔地而起,时有绿茵遮天蔽地,时有荆棘满地,黄沙遍野,时而海水倒灌,波涛汹涌。

清岁如化身为嬉戏人间的蝴蝶,所过之处,千姿百态。

清岁想,她似乎找到了自己的道。

虽无引路人,但所走过的路,都在此刻有了回响。

多么幸运。

而此刻,沉浸在满足感中的清岁浑然不知,外界有人因为她,此时已争执着吵红了脸。

御霄殿九层。

书禄破门而入,径直将目光锁定在其中一人上。

“朴耀,你竟还能坐得住。”

书禄咬牙切齿,“清岁仙子入芥子须弥长达十日不曾出来。此事,你该当如何?”

朴耀震惊:“十日未出?”

便如小水洼盛不了江河湖海般,一阶普通仙人之躯,如何能在神识回归的瞬间受得住十年积攒?

书禄疾声道:“若非你对须弥试炼一事敷衍糊弄,未交待清个中缘由,她如何会滞留如此之久?”

身为玄仙品阶,书禄虽不能得罪那些种族底蕴深厚的仙二代,可对于同阶的朴耀,却是完全不惧。

朴耀神情一顿,眼神微闪,犹疑片刻后声音一厉:“身为其华宫人,你们十日都不曾发觉异样,找我做甚?”

“好你个朴耀。”书禄向来温和的脸上怒意燃烧,“清岁仙子人是在御霄殿修行室!仙者闭关修行,莫说十日,便是百日千日,十年百年都不无可能。

尔玩忽职守,还竟敢狡辩推脱。”

“我看你二人莫要再互相推诿!”知语看不下去,蹭地起身,“事已至此,你们难道要等着清岁仙子自己出来,神识瞬间破碎不成?”

“我们得保住清岁仙子。”书禄盯着朴耀,“为今之计,唯有向仙尊请罪。”

神识与躯体本为一体,若二者不融,轻则错乱分裂,重则破碎毁陨。

神识离体十年一朝骤归,对他们这般活了近万年的玄仙来说,只需入定闭关数日,即可完全适应;

对孔千翎或碧安这般修行千年金仙来说,将仙体不适,需静养数月;

可对于清岁这般低阶仙人,便是毁灭性的重击。

谁也不会闲的没事自找麻烦,因而御霄殿众仙者每日试炼之后便离开,牢牢将界限控制在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然而没有人能想到——或者说,根本就是无人在意的清岁,自始至终对这条基本准则全然不知。

如今要挽回这一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若有人灌个几千年道行,给那清岁仙子锻造仙躯识海,事儿不就解决了么?

这也是书禄必须逼迫朴耀的原因——最终由谁承担,当有个说法。

“殿下如今可在仙界?”九星阵中样,白须白髯的老者问。

“在凡间。”书禄沉声道:“我会传音给殿下……”

铛——

厚重悠长的钟声打断了书禄的话。

所有人停下来,侧耳去听。

数声之后,知语看向两人:“不用传了,殿下回来了。”

“跟我走!”书禄身形一闪,瞬间移至朴耀身边。

朴耀甩开袖袍:“你放开!”

二人你推我搡着,飞快朝天门而去。

登仙门下,万仙齐至。

清一色的素色仙袍纤尘不染,分列于玉道两旁,恭谨而立。

两道祥光由远及近,越过登仙门,于璀璨光影中现出颀长身形。

一袭银甲泛着寒光,披风猎猎飞舞,妄尘缓步前行,挺直的脊背傲如松竹,然,那双盛满星辰的眸此时却寒霜带雪,清冷一片。

祈白握折扇的手有些紧,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畔,不停传音。

看样子像有些关紧要事。

可十日将过,清岁要参与明日讲道,今日随时可能会出来。

再关紧的事,怕也不会比仙尊殿下接下来的天劫更重要。

书禄念着这位小仙子对殿下的作用,牙一咬,心一横,拖拽住朴耀,上前一步咣当跪地。

“殿下,下官有事禀告。”书禄绷紧了嗓子。

朴耀暗暗咬牙,脸上已是一片懊恼。

妄尘面无表情。

倒是祈白看了他一眼,“何事?”

得了允准,书禄言简意赅迅速说道:“殿下,因朴耀玄仙交待疏漏,在下不察,清岁仙子已在芥子须弥中滞留十日。”

“……属下有罪。”

威势之下,朴耀说不出任何辩驳之辞,更不敢隐瞒,只得重重伏地。

妄尘觑过去,本就带着冷意的眸冰封一片。

“很好。”他漠然道:“下界正缺人,朴耀既不喜御霄殿,这就找俞云去罢。”

俞云是如今镇守凡间,统领天兵的仙将。

“是,殿下。”朴耀慎重应了。

不沾凡尘的云靴从他面前走过。

朴耀长出一口气,说不清是庆幸还是紧张。

总而言之……还好,不用赔去数千年修为去治那清岁小仙。至于下界驻守……如今这形势,连御霄殿的后辈都做起了准备,他提前启程,也算义不容辞!

朴耀这厢松了气,书禄那边却懵了。

所以……

“清岁那边当如何?”

妄尘身边,祈白问出书禄牵挂的这一问题。

“不如何。”妄尘声音平古无波:“抹去修行。”

祈白一窒,“你……”

他似要说什么,然顾虑片刻,又默默吞回去,“……罢了。”

两道身影在紧跟而上的众仙随随下越走越远。

跪在地上的书禄恍然想起——是了,除用数千年修行帮清岁仙子稳固神魂之外,倒还有一个法子。

那便是将清岁仙子此遭经历彻底除去,一概不留。

只需仙君及以上品阶出手即可,毫不费力,亦无后患……唯一损失的,便只是清岁仙子这十年苦修,及可能牵连的一些记忆罢了。

不过,若要忽略掉清岁仙子那‘仙尊夫人’的名号,一位普通仙人的十年修为和记忆,又有什么关紧的呢?

阵法空间。

清岁虚浮于空中,双臂微张。

在她驭动之下,五行之力流畅运转,相互滋长搭配。

水浸润土层,枝头绽放花蕾,山石耸立,青山之下炊烟阵阵。

是的,五行相克,却又相生。

青衫仙人踏入其间,四顾打量许久,憋出一句:“尚可。”

然下一刻,他便又反悔着摇头找补:“只可惜你境界太低,速度太慢,真到用时,不等你阵成,黄花菜都凉了。”

清岁咻地出现在青衫仙人身边,“那我要到何时才能瞬间成阵?”

“金仙罢。”青衫仙人负手而立,尽力按捺住眼角笑意,端出一副严厉姿态,“出去后好好修行,尽快把品阶提上去,再来找我。”

届时,许就能与这小后辈比划一二了。

清岁点头,便要答应:“是,前……”

正在此时,变故陡生!

眨眼之间,借助阵法催生的山林房舍陡然腐朽,化为齑粉轻烟,悄然无声间消散无形。

青衫仙人神情一凛,“谁?”

虚无中,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朗眉星目,墨发长垂于缥缈仙衣上,气质冷如月辉,一派脱俗出尘之姿。

正是仙界无人不知,万仙敬仰的那位唯一尊者。

青衫仙人大惊,忙拱手揖礼:“仙尊殿下!”

清岁弯起眉眼,“妄尘?”

久别重逢,不胜欢喜。

妄尘没有言语。

他修长的手指微抬。

一股无法抵御的力道传来,如迎头扑来的一股狂浪,脩忽间将清岁卷走。

她登时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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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后,仙尊追悔莫及
连载中孤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