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恣就这么顶着震惊又诧异的神情去开门，深夜的走廊上风很大，高峥像是从一路风霜中闯进来，再走到她的面前。
“来迟了，不过还好，赶上了。”
现在是晚上的十一点三十七分，还有二十三分钟就要迎来新的一天，也是许恣二十岁生日当天的结束。
高峥穿的一身黑，黑高领内搭黑大衣，乍一看跟黑乌鸦似的。发型看起来像是精心打理过的，也许是来时奔波，固定好的碎发刘海掉了一捋，给原本禁欲内敛的气质添了几分不羁的意味。
许恣仍沉浸在面前忽然掉下个男朋友的不真实感中。
“生日快乐，恣恣。”高峥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一只浆果红的针织帽，顺势戴在了许恣的头上，遮住她的半截耳朵，又在她的脸颊旁克制地揉了揉。
许恣摸上脑袋上的一顶柔软，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问起。
明明她已经很坦然地接受这一天不会有高峥的陪伴，但在意想不到的重逢来临的那一刻，许恣还是不争气地红了眼眶。
“你……”
像是知道许恣要说什么，高峥先一步回答：“我早上就到沂川了，本想给你个惊喜，但是在你宿舍楼下刚好碰到了你的舍友，她认出了我，说你一个人昨天去了西宁，我就直接买了最近的航班飞过来了。其实应该先问你的，但是我想既然都走到这了，我就拜托宋韫宜帮我问问你的行踪。”
许恣回想起来下午宋韫宜给她打电话时说的话，原来是想方设法地想套问到她借宿的地址，好让高峥精准地“千里送人”。
许恣吸了下鼻子，牵着高峥冻得有些发红的手进屋。本来这个时节德令哈夜晚就冷，她去包里拿了两片暖宝宝：“知道给我惊喜，那怎么不知道穿多点？”
高峥沉默了一会儿，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决。
“装哑巴了？”许恣“啪啪”两下把暖宝宝往他身上粘，跟贴符咒定身似的。
高峥最终还是没把那句“你去年冬天说这样穿好看”给说出来。
许恣给快冻成冰棍儿的高峥全方位地暖了一遍之后，才把额头上有些扎扎的帽子给摘了下来。毛线摸着还挺软乎，上面还缝了个毛毡的车厘子，她翻来覆去地看，一脸古怪：“这是？”
走线偏移，还有几处小缝隙的镂空，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帽子不能是从市场上买来的。
哪个商家要是卖做工这么差的帽子，刚开业那天就得是倒闭的日子。
高峥看见许恣用食指去戳毛线的小洞，一派波澜不惊的脸上弥漫了一层尴尬：“……我织的。”
许恣“嗖”地一下把不听话的手指缩了回去，有违良心地说：“哈哈，怪好看的。”
高峥：“……”
想笑就笑吧，他面无表情地想。反正做出来的那天他已经被一位看起来没有恶意的外国友人嘲笑了。
高峥去E国当交换生的半年里他没住学校特定分配的宿舍，反而在校外短租了个房子。他的室友是个样貌英俊的白人，叫艾丹。
高峥只在E国待半年，要租个短期又符合心意的好房子实际上不太好找。正好艾丹的上一任室友刚搬走，介绍给高峥，那片地带离学校很近，设施也还算不错。
艾丹本来不愿意，他平时参加派对聚会的频率比高峥上课的次数还多，他更想找个能长期又合拍的室友，听说高峥是个只会读书的学霸交换生就更不想了。
但这种抵触的情绪在见到高峥的那一刻就烟消云散，艾丹是个颜狗，连交朋友都只爱交好看的，他对颜值高的包容性让高峥成功在E国捞到了个性价比还算比较高的公寓。
而高峥也被这第一眼看起来人模狗样的艾丹骗了过去。
虽然他不是很喜欢艾丹每天早出晚归，有时候还弄得动静很大。但好在对方在这方面还算是能友好沟通的人，高峥索性就这么住了下来。
艾丹是个很爱玩的人，偶尔会在公寓里办派对，第一次的时候他没有和高峥提前打过招呼，导致深夜高峥回来后在满天的彩带中被满屋的美女给吓一大跳。
艾丹想邀他一起玩，高峥皱着眉头拒绝了，还说让他以后有派对的话提前告知，他不会那么早回来，并且交代艾丹这种事应该提前和他沟通，能不在家里办就不办。
高峥实在不喜欢面对一群陌生人在公寓里嘻嘻哈哈，更何况艾丹就是个风流浪子。
艾丹说高峥实在是不解风情，高峥承认，但那天他还是严肃地拒绝了艾丹，并告知艾丹，他在国内有个很好的女朋友，自此以后艾丹就鲜少来骚扰高峥怂恿他一起参加派对了。
艾丹在圣诞节前一个月又开始在公寓里忙上忙下地筹备，高峥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偶然有一天看到他在客厅沙发上缠毛线，他随口问了一句才知道，艾丹是要给他的暧昧对象们都钩一个小爱心挂件，在圣诞节那天当作礼物送给她们。
高峥很少有这么沉默的时候，但艾丹自己渣得浑然不觉。
艾丹在弄完第六个爱心的时候贼兮兮地和高峥说，这种东西成本很低，比砸钱送什么奢侈品好多了，他也可以给女朋友弄一个讨人欢心，最主要的是送个心意，不仅省钱还有回报。
艾丹那句话说得暧昧不清，高峥就算情商再低也懂他话里的意思，与他拉开距离，面无表情地回他说玩弄女孩子会遭报应的。
艾丹无所谓地耸耸肩，他和高峥“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无益，又继续去钩自己的爱心。
高峥对艾丹的想法不赞同，但对手工做织品送给喜欢的人这个行为很有兴趣，然而他觉得许恣每一只包包上都有那么多挂件娃娃了，高峥就干脆给她做个实用的。
高峥想起冬天里许恣被寒风吹得眯眯眼的模样，于是这顶做工略显粗糙的车厘子毛线针织帽就这么诞生了。
而他送出这个礼物的心境也和艾丹全然不同，这是高峥想给许恣的唯一的，又略显笨拙和讨好的爱。
许恣收到这个别样的礼物除了想笑，便是觉得心潮澎湃。她越看越觉得此时此刻冷面的高峥可爱，于是抱着帽子扑到他身上，抓着高峥的衣领一点都不客气地往他唇上亲了一口：“真的，我觉得织得很不错，我以前也凑热闹织过，但是没你这么手巧。”
高峥顺势抱住了她，几个月不曾相见，说不思念也是假话。正是因为太想见到许恣，所以才毫不犹豫地追来了西宁。
不过很快他就揪到了关键词：“你以前织过？”
“是啊，高中的时候，那阵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掀起了一阵给对象织围巾的新风潮。宋韫宜也想给纪寅礼织，但她不太会，就拉着我一起，结果我俩织出来都像从垃圾桶里捡出来的。”
许恣想到以前和宋韫宜的往事就好笑，正准备面对面地跨在高峥的腿上，再抖落点宋纪小情侣之间的糗事时，高峥又亲了上来，这次是有点不满地在她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哇，你属小狗的啊？”许恣捂着嘴骂他，“八卦你都不听。”
“别人我不在乎。”高峥用手臂托着许恣，抬高她的身位让她更贴近自己。
“你只在乎我？”许恣不得不把双手搭在高峥肩膀上，居高临下地在昏黄的暖色灯光里对上高峥深邃的眼眸，把高峥从来都点到为止不说完的话给补上了。
高峥没有说话，只是用吻来做回答，但这架势肉眼可见得比以往都要汹涌。
许恣任他予所予求，直到一吻结束气喘吁吁时听见高峥干巴巴地问了一句：“宋韫宜是送给纪寅礼，你的呢？”
许恣微顿，等反应过来高峥好似在暗戳戳地吃醋的时候，她已经开怀大笑倒在他身上：“高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高峥耳朵悄然红了，但表情还是一如既往的死板。许恣见真把人闹得有些无地自容地开始生闷气了，就俯首亲了亲他发烫的耳朵：“给我哥织的，但是他那人不识货，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别人织围巾，他竟然不要。你要不要？”
高峥抿着唇沉默，许恣又问了一句：“要不要？”
“……要。”
许恣眨眨眼：“那先欠着。”
高峥没问为什么，只是说“好”。
许恣愿意给，他就收。
许恣继续左看看右看看起高峥特意给她织的帽子，越看越喜欢。但高峥有些后悔了，他应该精进一下技术再给许恣织一个，可要赶在生日之前肯定来不及，现在又怕许恣偷偷嫌弃，说：“沂川还有给你带的礼物，你喜欢的那个jalley cat限定的碎花小熊也给你带回来了。”
“真的？”许恣立马从他身上蹦起来。
“你回去就能看得见，让你的舍友带回宿舍了。”
许恣直接激动地搂上他：“你是许愿池吗？”
高峥怕她一激动摔下床去又问：“那你还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
“我想要什么你都能给我变出来吗？”
“可以考虑考虑，万一睡醒了就有呢。”
许恣想了下，说：“我想养只小狗。”
高峥挑了挑眉，这个难度有点大：“宿舍养不了。”
他见到许恣一瞬间变得有些气馁，于心不忍，补了一句说：“毕业就养，你喜欢什么品种？”
许恣眼睛又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萨摩耶？你喜欢吗？以后我们住在一起，养一只白绒绒的萨摩耶怎么样？名字我十几年前就想好了，叫雪媚娘，你觉得呢？”
“我小时候一直想养一只狗，但是我爸妈不同意，说狗毛会在家里乱飞。”许恣叹着气摇头，“他们不懂，我哥还能理解我，只是他也没办法做主。”
“没事，以后你想在家里养几只都可以。”
高峥对猫狗一类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许恣既然喜欢，他也会支持她领养。唯有许恣在说“住在一起”的时候，他忽然间很期待那样的以后。
有许恣，还有许恣喜欢的萨摩耶的家。
他们也一直都记着这个承诺，只不过在未来出现了一点点的偏差——高峥对狗毛过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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