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熙这个多年在局外的人经历了这么些天，明显的觉察出了不对。
比起之前的时候，这些年来各路势力明显的都收起了锋芒。
“陛下当年经历过那些，会限制江湖势力并不意外。”就算知道这些，迟熙也只能叹一口气，毕竟坐在龙椅上的人不是他们，是褚端礼。
这天下是褚家的江山，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江湖人士最后怎么样对于褚端礼来说是无所谓的。
在之前的时候，江湖人与朝廷联手抗击狄人，可天下安定后，皇帝虽然不会对那些人赶尽杀绝，必要的敲打也是少不了。
显然，如今的迟家是当上这个杀鸡儆猴的鸡了。
“他做的隐秘，这些年竟是没有明显察觉到。”柳云澈有些懊恼自己的迟钝。
“毕竟他做这些事用的时间，可不止六年。”迟熙说道。
当一件事情慢慢变化，身在其中的人自然很难觉察到他的不对之处。
褚端礼的筹划从多久之前开始……迟熙也不清楚，他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师父真正的死因。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不对，可是记忆又一遍一遍提醒他迟笙医术的高明，这样一个人怎么会觉察不出自己有没有中毒呢？
三人被一阵冷风吹得身上发凉。
“不过……”沐筠突然开口道，“我们可能还不能走。”
迟熙皱眉：“是在这里还有什么事情吗？”
沐筠点头：“我来此处，除却要找沐春，还有便是金银楼，他们是城中先前的土匪，抢劫行当做不下去后就开了金银楼，专门放折子钱。”①
“前些日子母亲的一个徒弟中了他们的招，索性她就将这事情交给了我。本来我还不清楚为何朝廷已经清剿过，为何他们还能留存下来，可我去找沐春之时，那赌坊之中挂的牌匾写着金银赌坊，同一座城，都叫这个名字……”
“所以你怀疑，这金银赌坊就是金银楼的一个形式，其中还有朝廷中人参与？”迟熙脸色不大好，“你可知道当年负责长水匪患的人是谁？”
沐筠咬着唇，他自然知道，就是当今陛下双生的弟弟，瑞王褚端义。他也知道迟熙敬仰这个小叔，说出这番话也是几经考量：
“瑞王殿下能清剿，那也自然会有人能保下他们。”
他说到这里便不在往下说，因为旁人也都知道他所指之人是谁了。
“毕竟瑞王除了陛下的话，旁人说话都不好使的。”柳云澈说了这么一句。
他们一人一句，迟熙听着却是心不在焉。
那人究竟要做什么？长水的土匪非得留下不可吗？
看他们的反应，沐筠心中做着自己的考量。
迟熙看起来是不会插手了，柳云澈随迟熙，应当也不会出手。
他安王府的事情，还是他自己来好，沐筠心中想到。
迟熙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近来这些事情，他们便将回去开棺的时间定在了两日后，也算是让这么些天的奔波能停下来好好休息。
当天夜里，沐筠便换上了方便行动的衣物，趁着夜色出门去了。
柳云澈现在没事，那用来处理事务的桌案如今是迟熙占着，他就在另一边单手拄着脑袋看他。
“时间……”迟熙停下笔，思索着什么。
他身上的蛊毒，是六年前被种下，去苗疆寻龙池乐无果。
迟笙离世，是十一年前，陆奉行自绝经脉与迟笙共赴黄泉。
十一年前乃至更早的时候，有什么事情？他的蛊毒会和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我若是不回他的信，他会不高兴的……”
迟熙脑海之中突然响起这句话。
之前在丹阳谷谷主那里看到的书信，字迹有种熟悉的感觉，迟熙应当是见过不少次。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龙池乐的名字。
而后是丹阳谷谷主、褚氏兄弟、展沐春、沐筠……
犹豫片刻，他最后在纸上写下“虞怀川”。
褚端礼在布局，龙池乐未必不知晓，那他那些搜集长生秘法的行为，便看上去没那么单纯了。
他们都打着为了“感情”的名号，私下里怕是不知道过了几次招了吧？
迟熙握笔的手有些颤抖，柳云澈握住他的手：“觉得冷吗？我叫人拿个火盆过来？”
“没有……”迟熙吐出胸中浊气，“替我师父觉得不值罢了。”
一生积德行善却遇到这么两个人，死后都不得安宁。
迟熙继续看纸上的名字，剩下的人里面，展沐春与在皇帝那边，沐筠暂时和他们在一条线上，虞怀川……
说他是龙池乐的人，但好像也没那么明确的证据，他在这里面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不二阁每次出现的太巧了，迟熙“死”了六年出现时他在，听雨山庄被灭时他们也在。
该说不说，虞怀川今日这一套动作不但没打消迟熙的疑心，反而还加重了。
“写他的名字做什么？写我的。”柳云澈从迟熙手中勾走毛笔，在纸上写了自己的名字。
“幼稚。”迟熙从他的手里抢回毛笔，看见柳云澈的名字愣了一下。
若说他们在做局，那自己和柳云澈，是否也算局中人？
那他们的作用，又是什么？
棋盘上貌似多出了一个执棋者。
柳云澈走到他身后给他揉揉肩：“沐筠已经出去了，要不要管？想些别的换换脑袋。”
迟熙靠在他身上，却是答非所问：“我应当，剩的时间不多了。”
动作一顿，只听柳云澈说：“若是这般，我就学着陆将军，陪你一起。可是——”
他捧起迟熙的脸：“我们还有时间不是吗？还没有到最后的时候，不说这个好不好？”
迟熙抱住他：“好，不说。”
他抱着人蹭蹭：“那就之后再去找龙前辈问问。”
“是蛊毒？”之前就有这样的猜测，柳云澈此时才敢确定。
“嗯。”迟熙点头，“六年前去的时候他没见我。”
“那这次我带你硬闯，他不见也得见。”柳云澈赌气般说，可迟熙知晓没开玩笑。
“好了，之后他还不见的话再闯。”迟熙捏了捏柳云澈的手。
说回之前的话题：“那现在去看看沐筠？”
柳云澈埋在迟熙颈间深深吸了一口：“好，我叫人看着他呢。”
出门之前柳云澈又想要给迟熙多加一件披风，美其名曰“夜里风大小心凉着。”
“这样不像是去跟踪人，像是要去祈福。”迟熙制止了柳云澈还想要给他继续添衣的想法，“现在还没到穿冬衣的时候！你收好。”
就算他轻功再好，被裹成球也动不了了啊。
柳云澈被说之后将拿出来的衣服都收起来，让迟熙自己找衣服穿。
做好准备，两人就按着暗探传回的消息找了过去，看到了那家茶楼。
迟熙抬头看看，这家店开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看出来是别有所图了。
“安王府暗卫白日说过的地方也是这里吗？”
柳云澈点头：“是这里，还得对上暗号才可以到赌坊，不过吗……”
他在这里刻意停了一下，等着迟熙来问他。
“不过什么？”迟熙顺着他的话往下问。
柳云澈这一下高兴了：“不过我晓得他们另一处能怎么进去。”
丹阳谷里面的东西他搞不明白，长水怎么都得扳回一城。
迟熙将信将疑：“不是猜这里是皇帝扶持的？那密道能让你找见了？”
“那是在长宁，”柳云澈对于这点很有信心，“我一手带到现在的墨书楼，就算被他打压，也不会逊色于潜翎卫的，尤其是在民间。”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迟熙当然是：“那就请柳楼主带路吧。”
柳云澈所说的那个密道就在不远的一间屋子里，看上去也就是寻常人家。上前敲了门，没一会儿就有人来开了。
院里的人开了一个小缝：“这么晚了，是要做什么啊？”
“来找发财路子。”柳云澈答道。
听见这话的一瞬间，里面的人立刻打开门，借着月光，迟熙看见他面上堆着笑：“大人请，不过好像没见过大人啊？”
迟柳二人都带着面巾，这人也看不清面容，只能听声音看体型，说没见过…这里应当很久没来过别的人了。
柳云澈冷哼一声：“这事情还要你管？”
“是是是，用不着小的……”开门的人被训斥后立刻低下头，带着他们到了密道口。
柳云澈先一步进去，迟熙进去之前看了这人一眼，道：“今夜看好外头，莫要让不长眼的进来。”
“哎，晓得了。”
密道口又合上，柳云澈已经点好了火折子，两人慢慢往里走，倒是不担心沐筠的情况。
毕竟也是瞒着家里闯荡江湖多年，大事上沐筠该有的分寸是会掌握好的。
走了没多久，在密道之中就能听见赌坊吵闹的声音，密道尽头是一扇门，锁子挂在一边，想来是锁门的人就在里面。
推门进去就是沐筠说过的金银赌坊，里面人和别的赌坊没什么区别，迟熙在人群中寻找沐筠的踪迹。
沐筠还没找到，倒是找见了另一个熟悉的人，展沐春双手抱胸，正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他待的那处较为清净。
“他还没回长宁吗？”迟熙不解。
“或许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他自己的时间。”柳云澈笑道，“为了那几个听雨山庄弃徒。”
迟熙笑而不语，不再向那边投去目光。可是展沐春在这里的话…沐筠就不太可能用原貌示人。
在场的每个人，都可能是千机圣手。千面女侠郁今淳的一手易容术才是沐筠学的最熟练的东西。
①折子钱，就是古代的高.利.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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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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