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年龄比我小的。”
差一天都不行。
烟岁昭轻车熟路地拒绝不知道第几个前来搭讪的人,看着手机里好友发来的定位,站在路边打了辆车。
放在往常,一句“我有男朋友了”就可以避免接下来的任何交谈,用不着再忧心。
可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分手了。
纵然一句假话也无伤大雅,但......
一想起那张相识了十来年,但又变得很陌生的脸,他不禁觉着有些反胃。
宁城的晚上温度很低,即使是夏末,微凉的夜风刮在行人的胳膊上,也会引起短暂的战栗。
身形清瘦的青年推开隔绝两种温度的酒吧门,“叮铃”一声,门框上自动感应的小串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有人到了。
烟岁昭能感觉到零零散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没有任何反应,转身上了楼。
包厢里只有宋陌言一个人。
“你来了啊,知道你不喜欢吵吵闹闹的环境,就没喊其他人。”
宋陌言哥俩好的把手搭在烟岁昭的肩膀上,笑嘻嘻地开口,“我很好奇啊,之前你可是很少来喝酒的,这次怎么答应得这么爽快。”
包厢里的温度正适宜,烟岁昭撇开宋陌言的手,把酒红色长款风衣脱下搭在一旁,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衣和牛仔长裤。
对于分手这件事情烟岁昭并不打算隐瞒,他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心中复杂的想法避而不谈。
“我分手了。”
宋陌言沉默了下,直接地说,“嗯,这肯定是姓贺的问题。”说罢觑着烟岁昭的神色,试探对方的情绪,“分手嘛,蛮正常的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要太伤心啊。想要什么样的男的,哥们回头给你介绍,绝对比那个姓贺的帅。”
这还用想,不管什么原因,他铁定站他哥们。
烟岁昭被宋陌言的话逗乐了,眼角晕开了一抹笑,浅色的瞳孔显得更加澄澈。
“嗯,现在感觉还好。”
可能只是有点......不太习惯那种关系突然断了的感觉。
不关乎某个特定的个人,只对这种事。
烟岁昭和宋陌言是发小,认识的时间长,自然对互相的性格比较了解。到底是什么情绪,对方是什么状态不是一句话能遮掩过去的。
宋陌言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心情绝对算不上好。
烟岁昭衬衣领口的扣子没扣,领子自然向外敞开,露出一小片锁骨。耳边一左一右带着不对称的耳钉,小小的几个分布在耳垂和耳骨上,仔细看有七个。
贺延是什么眼神啊。
宋陌言开了瓶酒,心里吐槽着贺延那个眼神不好的玩意儿,和他兄弟这么好看的人在一起还能分开,不知道他脑子里想的是什么。
虽然现在烟岁昭什么都没说,但宋陌言坚定地站在自己兄弟这边。烟岁昭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不管谁错是什么错那一定是那姓贺的错。
酒杯里的酒很快见底,度数不高。但烟岁昭不常喝酒,本身的酒量比较浅,此时有些晕乎乎的。
他认识贺延是在高二,在一个很不巧的情况下被对方得知他喜欢男生。当时的社会包容度还没有现在高,同性之间的恋爱说不上是一件大事,但总是少见。
知道自己是GAY这件事情是在他刚上初中的时候。
对于当时还是学生的他来讲,发现自己喜欢男生让他感到很恐慌。像是一艘驶离正确航线的船只,前方面临的或许是弥漫的雾气或许只是平静毫无波澜的海面。
他不知道。
但确定的是,他和别人不一样了。
在把这件事藏起来之后他有自己查过,那些研究报告让他漂浮不定的心绪定了下来。
是正常的事情。
烟岁昭没有向别人袒露自己性取向的爱好,当时除了宋陌言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一直到上了高中,宋陌言因为学音乐和他不在同一个班,当时和他经常一起的是同寝室的贺延。
烟岁昭不喜欢和人挤在一块儿,晚自习下课的时候总会迟几分钟,等到路上人不太多的时候再走。
他隐隐记得班上有几个熟悉的面孔,其中有一个就是贺延。
暴露性取向这件事是他没想到的,有天晚上,同寝的几个男生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一块儿回来的贺延凑上去问,原来是隔壁寝室传来的片儿。
烟岁昭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目前看来,心理上生理上都是。但最后他没有拒绝成功,硬被拉着坐在那边一起看。
这事不好拒绝,没想过说自己喜欢男的,也不至于说自己性冷淡。
片子时长不算久,但确是挺无聊。时间好像被拉得很长很长,身边的人逐渐减少,他也找了个借口准备偷溜走。
这时候自然没人问为什么不看了。
寝室卫生间的门锁坏了挺久,上报给阿姨之后便没了消息。
门被突然推开,之后发生的事情,烟岁昭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尴尬。
他那时候才知道,贺延也喜欢男生。
再之后就是一个很普通的恋爱故事。
大学时贺延告白,他们在一起。到现在他已经回忆不起当时的场景和心情,可能是因为认识时间久的一种习惯,也许是知道亲人突然生病的怅然。
他想,他好像,确实需要身边有人陪着。
大学结束之后,他出国念书,贺延选择留在国内读研工作。今年他回到国内在宁大任教。
正如开始的那样猝不及防,结束的时候也同样以一种没有预料到的方式戛然而止,一场并不有趣的戏剧匆匆落幕,不完美的结束让过去恋爱的几年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贺延出轨了,还有可能是个直男。
多么可笑。
烟岁昭拉着行李箱,本想给男友一个惊喜,精心准备的礼物在手中捂得久了,有些发烫。
起伏的心情在看清屋内的那一刻跌到了谷底。
听见门开的声音,贺延慌忙从卧室出来,没穿好的衬衫让身体裸露大半,刚落上的吻痕格外刺眼。
“岁昭,你......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
门外,烟岁昭把手中的东西收起来,脸上没了表情,坐飞机的疲惫让他周身的气质更加冷,熟悉的地方一瞬间变成了引人陷落的黑洞。
屋内灯火通明,楼道里的灯因为来人的长久沉默熄灭,精致的面庞划分成明暗两面。
此刻他突然想退到身后的黑暗里去,往前走一步都让他觉得非常难堪。
怎么会这样。
烟岁昭闭了闭眼,没有把事情拖后处理的习惯,行李箱被他推到一旁,往前走了几步站定。
“解释。”
语句简短,他现在心情非常糟糕,多说一句话都让他觉得呼吸困难。
“你误会了,这是个意外...对,就是个意外,”贺延语无伦次,说话断断续续,“我喝醉酒了,酒精上头就这样的,我是不小心的,平时不是这样...”
说着,见烟岁昭没有反应,贺延上前几步想要抓住对方的胳膊。
烟岁昭皱了皱眉,躲开伸过来的手,“别用摸过别人的手碰我。”
贺延似乎是第一次听见烟岁昭用如此嫌恶的语气对他说话,身上翻涌的热气都散开了,整个人清醒过来。
“好,那就不碰。”贺延把歪歪扭扭的衬衫整理好,宛如主人一样的在客厅里坐着,“进来坐,要给你倒水吗?”
泼你脸上么。
烟岁昭没接贺延的话,“你说过你不是直男。”
进门时他就注意到放在玄关的高跟鞋,沙发上有件女士穿的外套。
“是不是都不重要,男人么,总要解决生理需求的,你又不能帮我,我不能找别人么,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区别,直男不能和男的谈恋爱吗。”
“到此为止吧。”烟岁昭扯了扯嘴角,对眼前的人十分陌生,他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蛀虫样的人渣。
或许他一直都是,但烟岁昭觉得前者更让人能接受点,毕竟他也不是很想承认自己眼光居然这么差。
糟透了。
“我们分手了,三天时间,房子记得搬出去,不是你的地方。”
“什么,你不是说这房子送给我了吗?”
“给我男朋友的。”烟岁昭看了贺延一眼,像是在怀疑对方有没有安装脑子,“你是么。”
之后贺延怎么说的烟岁昭记不清了,总归是些让人厌烦的话,没必要听。
“我艹,我艹他大爷的,这玩意儿傻逼吧。”宋陌言了解到了事情经过,忍不住破口大骂,“他怎么有脸说话的。”
宋陌言愤愤不平地骂了姓贺的好久,几句话不过瘾,拿起电话准备摇人把贺延揍一顿解气。
烟岁昭拦着宋陌言,“先别冲动,他跑不了的。”
“行吧行吧,你就不生气?”
生气么,其实没有,更多的是失望。
“对了,你那个毛病怎么样了?”
烟岁昭摇了摇头,“暂时还没什么变化。”他也是谈了恋爱才知道,他不太能接受别人过于亲密的接触,因而谈恋爱到了现在,他和贺延也止步于拥抱接吻的程度,没有更多的进展。
他看过心理医生,建议他多和周围的人相处,尽量要有一段可以相互信任的关系。
试着完全相信别人吗?
理智上或许可以,但等到关系拉进的那一刻,总有什么在叫嚣着驱使他逃离。
“行,咱们慢慢来啊。”
酒瓶子空了几瓶,宋陌言原本想陪着烟岁昭不醉不归的,结果烟岁昭还没醉呢,宋陌言反倒醉意上涌,说话都有些迷糊了。
被一通电话叫走的时候宋陌言还不放心,“我让司机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先走吧,那边估计挺着急的。”烟岁昭找来解酒的东西让宋陌言喝下,“我等会儿打车走。”
烟岁昭拿上衣服出门,一边翻着打车软件一边走路,没注意路边凸起的小一块儿石头,踉跄了下。
幸好没摔倒。
抬眼,烟岁昭看见路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对方目睹了全程,嘴角还带着没散去的笑。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想着做些什么,时常因为过于无措而显得手忙脚乱。烟岁昭没话找话,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早有答案的问题。
“你也等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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