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为“整治”谢长明,同时拉拢手握财权的谢家,竟真的下旨,将一位以“性情刚烈、治家有方”闻名的李氏贵女,国公心腹重臣之女,赐婚给谢长明!旨意措辞严厉,不容拒绝。
谢长明接到圣旨,如遭五雷轰顶!他心中只有柳如絮,那个在桃树下诵读、在诗会上与他针锋相对、让他魂牵梦萦的女子。他冲到柳府外,想见柳如絮一面,却被门房冷冰冰地告知“小姐不见客”。
几经辗转,谢长明终于在城郊一处僻静的庵堂外,堵住了前来上香的柳如絮。数月不见,柳如絮清减了许多,眼神却更加冰冷疏离。
“如絮!我……”谢长明语无伦次,想解释,想诉说自己的无奈与痛苦。
柳如絮打断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像冰锥刺入谢长明的心:“谢公子,圣旨已下,多说无益。恭喜你得此良缘。”
“不!如絮,你知道我的心意!我……”谢长明急道,“若……若实在不行,待我娶了她,我……我纳你为……”
“住口!”柳如絮猛地抬眼,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怒火和屈辱,“谢长明!你看轻我柳如絮至此?我柳如絮宁可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也绝不为妾!更不屑与一个心中无我的男人纠缠不清!”她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婚嫁丧娶,各不相干!祝你与李小姐……举案齐眉,白头偕老!”说完,她决绝转身,身影消失在庵堂幽深的门内,再未回头。
谢长明如遭雷击,僵立原地。柳如絮那“终身不嫁”的宣言,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最后一丝希望彻底斩断。权力的逼迫与爱情的幻灭,双重打击将他推入深渊。
城外别院,松风竹影。赢昭与颜清徽正于石桌旁对弈。黑白棋子错落,看似闲敲棋子,实则暗藏机锋。两人以棋局为沙盘,推演着秦国朝堂的暗涌,安信侯与贵妃的势力、边境的排兵布阵,以及赢昭归国后可能面临的种种局面。颜清徽思路缜密,常能提出独到见解,赢昭则目光深远,杀伐果断,棋风如人。
一局未终,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被引至院中,呈上密函。赢昭拆开一看,瞳孔骤缩,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锐利光芒!——秦国老皇帝终于下定决心,排除干扰,正式下诏,命赢昭即刻归国!诏书中言辞殷切,甚至透露出托付之意!信使低语:“殿下,诏令已至郢国朝廷,国公已应允放行。行程紧迫,五日后必须启程!”
巨大的喜悦瞬间被离别的愁绪冲淡。赢昭抬头看向对面的颜清徽。颜清徽已从赢昭的神色中猜到了七八分,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久久未落。四目相对,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棋局未完,归期已定。这方承载着他们无数默契与智谋交锋的小小庭院,即将迎来主人的离去。
“阿徽……”赢昭声音低沉,带着不舍。
颜清徽放下棋子,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此乃天大的喜讯,阿昭。秦国需要你。”他顿了顿,“五日后……我定去渡口送你。”
赢昭重重点头,目光深沉:“好!一言为定!”
谢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一派喜庆。然而,这场国公赐婚的盛宴,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压抑。新郎官谢长明穿着一身大红吉服,脸上却毫无喜色,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般应付着宾客。他的目光不时飘向门外,仿佛在期待一个不可能出现的身影。
宴席间,一个风尘仆仆却难掩清贵之气的身影出现,正是从蓝田县赶回的**李砚**。数月基层历练,非但没有磨去他的棱角,反而让他眉宇间多了一份沉稳与洞察世事的通透。他虽只着半旧青衫,却自有光华,与满堂锦绣相比,更显卓尔不群。他与颜清徽、程怀瑾(若在)等故友相见,彼此眼中皆是欣慰与重逢的喜悦。他带来的并非俗礼,而是几卷精心整理的蓝田风物志及民生利弊策论,其见识与务实,令颜清徽赞叹不已,与一旁上蹿下跳、只会阿谀奉承的王士昭形成云泥之别。
赢昭也出席了婚宴,作为即将离去的质子,他的出现引来诸多目光。他神情平静,举止得体,但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颜清徽身上,带着复杂的离情。他与李砚简短交谈,对其见识也颇为欣赏。
酒过三巡,谢长明在众人的起哄中,被簇拥着去掀新娘的盖头。当红绸掀开,露出新娘李氏清秀却冷若冰霜的脸庞时,谢长明心中的悲苦与压抑再也无法控制。他看着眼前陌生的新娘,想着永远失去的柳如絮,猛地将手中的盖头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吼:“都滚!都给我滚!”随即推开众人,踉跄着冲出了喜堂,留下满堂宾客愕然与尴尬。
深夜,喧嚣散尽。谢长明醉醺醺地被扶回新房。新房内红烛高烧,李氏已自行卸下繁重的凤冠霞帔,只着一身素净的常服,端坐于梳妆台前,神色平静,眼神却异常清亮。
谢长明跌坐在椅子上,痛苦地捂着脸。李氏起身,走到他面前,声音清晰而冷静:
“谢公子,不必如此痛苦。这桩婚事,非你所愿,亦非我愿。不过是国公一纸诏书,你谢家需要攀附,我李家需要靠山罢了。”
“我知道你心有所属,是柳家小姐柳如絮。我李氏虽为女子,亦知廉耻气节,断不屑于做那横刀夺爱、强人所难之事,更不屑于守着一个心在别处的丈夫!”
她直视着谢长明震惊抬起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今夜起,你我可做一对‘名存实亡’的夫妻。在人前,我自会尽主母之责,替你打理家事,维护谢家颜面;在人后,你我各不相扰。这卧房,你愿住便住,不愿住,自去书房或别处。我绝不纠缠。”
“只一点,”李氏目光锐利,“请公子也给我一份尊重与清净。莫要让那些莺莺燕燕,污了我这院子,也辱了你谢家的门楣!”她展现出与“刚烈”名声相符的决断与气度。
谢长明被李氏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震住了。他看着眼前这个被强塞给自己的女子,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敬佩,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他沉默良久,最终哑声道:“……好。依你所言。多谢……李小姐体谅。”这一刻,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年轻人,在冰冷的政治联姻中,找到了一种无奈却彼此尊重的共存方式。
时光荏苒,转眼半年过去。谢长明与李氏果然如约定般“相敬如冰”。谢府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涌动。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子嗣。谢父谢母见儿媳肚子毫无动静,焦急万分,旁敲侧击,催促不断。
终于,谢母按捺不住,趁儿子外出,借口送补品闯入新房。她目光如炬,扫过整洁得一丝不苟、却明显缺乏人气的卧房,最终落在床榻上——那里赫然整齐地摆放着**两床被褥**!而非新婚夫妇该有的同衾共枕!
谢母瞬间明白了,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氏怒斥:“好你个李氏!我谢家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娶你进门,你就是这么当人媳妇的?!不让夫君近身?你这是要断我谢家的香火啊!”
*李氏面色平静,不卑不亢:“婆母息怒。此事……是儿媳身体不适,未能尽到妻子之责,与夫君无关。婆母要怪,就怪儿媳一人。”她将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身体不适?我看你是存心不良!”谢母怒火中烧。
就在这时,闻讯赶回的谢长明冲了进来。他一把将李氏护在身后,对着母亲大声道:“娘!您别怪她!是儿子的主意!是我不愿……与她同房!不关她的事!”
谢母看着儿子护着儿媳的样子,再看看李氏低垂却倔强的眉眼,一时气结又心痛:“你……你们……真是冤孽啊!”
这场风波之后,谢长明与李氏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谢长明看到李氏独自承担责难,维护他的心意(尽管是协议),心中第一次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产生了一丝愧疚和……异样的感觉。而李氏,看着这个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关键时刻却挺身而出维护自己的丈夫,那冰封的心湖,也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同处一个屋檐下,名存实亡的契约之下,一种基于尊重和患难与共的、极其缓慢而微妙的情感,正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滋生。
红烛泪干,棋盘已残。赢昭要踏上了归秦的征途,前途未卜;谢长明困在无爱的婚姻里,却意外收获了一份别样的羁绊;颜清徽立于渡口,望着远去的帆影,手中紧握那枚墨玉簪,心中既有离别的怅惘,亦有对挚友未来的深深期许。郢都的风,吹动着每个人的命运之舟,驶向各自未知的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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