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突然来的疯子

细雨如织,悄无声息织就一张灰蒙蒙的天幕,轻敲着大地的每一寸肌肤,不多时,地面便点缀上斑驳的水洼,闪烁着细碎的光。

贝筝重重合上那扇布满岁月痕迹的窗户,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留恋都隔绝在外。她的手臂上,几滴未及逃逸的雨珠,被她轻轻拂去,留下一抹淡淡的凉意。

贝筝重新打量着眼前的小店,心中暗潮翻涌。店内,一排排褪色的灰白货架静默地站立,它们承载的不仅仅是贝雕艺术品,更是她无数个日夜的心血与梦想。

在昏黄的灯光下,这些贝雕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晕,如同即将熄灭的烛火,绽出最后的辉煌。

今天,本是贝记铺子三周岁的生日,却也是铺子关门大吉的第一天。

贝筝最后扫视了一眼小店,迅速撤去了眼中的眷恋,踏上前往鲤城的大巴。

随着车辆缓缓启动,那块“贝记工艺品”的牌匾渐行渐远,最终化为视线中一抹模糊的记忆,标志着一段旅程的终结,亦预示着新征途的开始。

立春后的第一场雨,带着几分寒意。贝筝紧了紧衣领,让自己更加适应这份早春的清冷。鲤城,一个她寄予厚望的新起点。

贝筝缓缓合上眼睛,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现。贝筝自认并不是个软弱的人,可现实却却偏讨厌不服软的人,狠狠给了她一个教训。

她第一次有了大脑空空的感觉。甚至那一向让她无比骄傲的创意,也突然弃她而去。

车子在崎岖的道路上颠簸,贝筝的心也随之上下起伏。

鲤城很快便到了。

尽管已过立春,这里的春天依旧料峭。贝筝将领口抓得紧了些,才不至于钻进寒风。

住宿的小店是提前定好的,虽然价格略高,但正值旅游旺季,她别无选择。交付了住宿费后,贝筝凝视着账户里那孤零零的个位数字,心中五味杂陈。

然而,她很快便振作起来,为自己打气。她知道,此刻的自己,已无路可退。

站在鲤城漫长的海岸线上,细雨与海风交织成一首悠扬的序曲,为这片金色的沙滩增添了几分朦胧与浪漫。

但贝筝无暇欣赏这份美景,她微微闭眼,感受着海风中腥咸的气息,却又不得不迅速抽身。现在不是赏海的时候。首先,要赚到晚上的饭钱。想到这儿,贝筝的眼神迅速恢复了清明。

她是打算摆摊的。既然是贝壳,总是要回到海里吧?那么,就应该把小摊选在海边。贝筝仔细打量着海滩,越想越觉得这里是个绝佳的好地方。

她细心地铺设好亚麻刺绣桌布,宛如一位艺术家在布置自己的展览台。每一件贝雕工艺品,都是她精心挑选的心血之作,它们在桌布上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散发出诱人的光彩。从烤漆盘子的绚丽色彩,到贝壳花瓶的精巧构造,再到虽有小瑕却仍不失风韵的贝壳水杯,每一件作品都承载着贝筝的匠心独运和对美的追求。

经过一番忙碌的布置,贝筝终于满意地站起身来,左手轻抚着腰间的酸痛,右手轻搭额前,眺望着这片充满希望的海洋。

“贝记铺子要开张咯。”贝筝双手在裤腿上拍了拍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

贝筝刚将她的贝雕工艺品摊位布置妥当,便立刻被一群好奇的游客团团围住。

他们的目光中闪烁着对这份独特艺术的浓厚兴趣,贝筝则热情地推销着,每一个微笑都洋溢着即将成功的喜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精美贝雕,独一无二,海滩上的限定记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手中的工艺品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在游客手中传递着温暖与美好。

顾客们拿着这不明所以但又确实漂亮的小东西,经不过她的热络推荐,纷纷付款买下。

贝筝举着付款码,脸上笑开了花:发了,自己这是要发达了!贝筝听着一声声到账提醒,感觉金钱的响声是如此的悦耳。

然而,正当她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

“你这样做工艺品,简直是暴殄天物。”

贝筝被这莫名的指责惊得险些失态,但职业的素养让她迅速调整过来,她疑惑地抬头,却看到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站在小摊前。男人穿着一身正装,有着苍白皮肤的脸上表情淡淡,和他说的话一样与海滩格格不入。

贝筝强压下心中的不满,试图以笑容化解尴尬。

“帅哥,来看看这把扇子吧,配您这气质,绝对是海边的一道风景。”她巧妙地利用幽默化解了紧张气氛,却未曾想到,对方的下一句话会让她瞬间僵住。

“你这么糟蹋艺术,你师父知道吗?”男人棱骨分明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中透露出对贝筝作品的不屑。

贝筝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收起笑容,愤然反驳:“不懂的人是你!我这是传统艺术,用心之作!”

糟蹋?男人的话让贝筝的火气腾地窜起来了。她收回手,随手将扇子丢在地上,站起身瞪着眼前这位出言不逊的人:“不懂的人是你吧?我这人大度,不介意给你介绍一下贝雕艺术。”

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围观的人群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男人捡起地上的扇子,指着其上的瑕疵,语气虽淡却直指要害:“既然选择做贝雕,就该精益求精,这样的作品,如何能让人信服?”

贝筝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扇子镶嵌贝壳的边缘还有溢出的胶水,拼接线也并不圆滑,的确很是粗糙。

“这是老工艺,你懂什么。”见男人指出了瑕疵,贝筝心下有些懊恼,却依旧是一副骄傲的样子。她一把夺过扇子,轻哼道:“艺术品要卖给懂得欣赏的人,我不卖你了。”

说罢,边不再理会男人。低头看到脚下的书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贝筝又忍不住嘲讽道:“不过你说我的作品没人要,那还真是抱歉呢。我今天可是大赚一笔,没按照你的想法来哦。”说着便抖了抖空空的书包,得意洋洋地跟男人示威。

“那是因为你第一次摆摊,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贝雕,自然新鲜得很。”男人说话很是不客气,根本不给贝筝留面子:“但长期下去会怎样?他们还会再买吗?你肯定会面临卖不出去的下场。”

男人的话就像一盆冷水泼进了热油,一下就让贝筝沸腾了起来。她感到脸颊发烫,如果有一面镜子,一定会红得吓人。

双手插在腰间,贝筝再也保持不住一直坚持的待客之道,大声回敬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我认识你吗,你就这样诅咒我卖不出去?”

眼前的人看着人模人样,没想到是个脑子不灵光的,居然过来碰瓷儿。疯子。他肯定是个疯子。想到这儿,贝筝打量他的眼光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男人看着她涨红的脸和古怪的眼神,却并不在意,反而自顾自地说道:“这是事实,你倒闭是必然的。”

“你这里是不是不太对啊。”贝筝的手指轻轻敲着额头,盯着男人的眼神中满是同情:“你心情不好也不要来为难我,我很忙的。”

贝筝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让男人的脸色瞬间黑了几分。他忍了忍想要反驳的冲动,耐着性子说道:“我只是看你第一次做生意,给个建议。没想到你这么不听劝。”

哈?建议?贝筝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哥,我可是……我可是开了三年店,才不是第一次做生意。我看是你嫉妒我生意好吧?!”

男人黑沉着脸,冷冷地盯着贝筝,眼神锐利得像箭。如果眼神能够杀人,贝筝觉得自己此刻一定已经万箭穿心了。

见男人被自己怼得接不上话,贝筝很是得意。她上上下下瞄了男人好几眼,见他穿着一身熨烫平整的西装,布料质地绵软一看就价格不菲,终于恍然大悟:“我懂了!看你穿得人模人样,应该也是卖工艺品的吧?我看你是怕我卖的太好,抢了你的生意,故意来挑衅的吧。”

说罢,贝筝双手环抱在胸前,志在必得地看着眼前的男人。隐瞒是隐瞒不过的,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拙劣伎俩。她感觉自己赢了,赢得如此轻易。

“总之,同行勿扰。你还是自己想办法卖作品吧,别总想打扰我,走这些歪门邪道。”贝筝得意洋洋地盯着男人,脸上的骄傲藏都藏不住。说罢,她便叠起来地上的塑料布塞进背包,准备打道回府。

男子见状,脸色愈发阴沉,仿佛暴风雨前的天空,黑得能滴出水来。他紧握的双拳微微颤抖,英俊的面容因愤怒而扭曲,显然是在极力压制着内心的冲动,不愿在这市井之地失态。

贝筝却毫不在意,只留下一串轻快的脚步声。

然而,得意之余,一丝遗憾悄然爬上心头。贝筝不禁回想起那男子的模样,俊朗非凡,衣着考究,却偏偏心怀嫉妒,言行偏激,真是可惜可叹。

开局过于顺利,她甚至给煎饼加了两根鸡柳。

路途中,她甚至奢侈地给自己的煎饼多加了两根鸡柳,以庆祝这不同寻常的一天。

啃着煎饼准备开门,贝筝的左手伸进背包里掏房卡。背包很大,贝筝在里面掏来掏去,始终没有摸到,书包却顺着手臂滑落到了地上。

“哎呀,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贝筝嘟囔着,蹲下身来,在硕大的背包中翻箱倒柜,最终在一片混乱中找到了那张“失踪”的房卡。正当她得意洋洋地举起房卡,准备庆祝自己的小胜利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正是今天与她争辩的那位。

男人此刻正一脸铁青,冷冷地盯着她。

贝筝的房卡再次从手中滑落,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尴尬得几乎能滴出水来。“呃……哈哈,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她试图用笑声掩饰内心的慌乱,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这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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