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今日晴

“先生,今天晚上的日程重复了,临时有一场晚宴的邀请发过来,需要您决定是否参加。”

尹秘书坐在副驾驶上,转过上身将手中的日程表递给了后座上微闭着眼的年轻的男人。

朱谨贤听到动静后睁开了眼睛,将文件从尹秘书手里接了过来,然后打开文件扫了两眼。

“主办方是谁?”

“先生,这是裴总设的私人晚宴,为了给裴小姐庆功。”

庆功宴,前几天裴温言和她的团队以华岁的名义与菲利普谈成了长达五年的合作,并且已经签了合约。

菲利普是机械市场的大亨,在相关的领域混的风生水起,几乎把持着一半英国与外界的机械市场交易,业内想与他合作的人挤破了头,包括自己家的公司明诚,而他本人性格怪异,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能拿下他,恐怕废了不少功夫。

“是该庆祝一下。”朱谨贤的面上升起一抹笑意。

“邀请先生也是会长授意的。”尹秘书继续补充道。

听到这句话,朱谨贤缓和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大哥知道他一向不喜欢这种聚会,现在却为了给裴温言庆功而亲自邀请自己过去。

罢了,他摇了摇头,华岁拿下菲利普对明诚这个盟友也算是好事一桩,这庆功宴看来是非去不可了。

裴温言是跨国集团华岁的千金,因为华岁和明诚长期保持着友好的关系,所以他们三个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说是千金,一点儿千金的样子都没有,朱谨贤想起这个女人,就想起了自己的斑斑劣迹,旋即不耐地皱了皱眉。

小时候的他是一个喜欢恶趣味的人,越害怕什么就越是要做什么。

平时翻墙爬树、翘课……任何让父亲生气的事情他都做过。

他还记得那是裴温言第一次到他家玩,佣人们告诉他们,老爷叮嘱他们,这个小姐是华岁的千金,要好好招待。

既然是父亲叮嘱的,那肯定要“好生照顾”了,朱谨贤听了这话,心生诡计。

他设计将大哥朱谨年支走,然后将裴温言领到院子中心的古树下,骗她说树梢上有燕子新布的巢穴,他要带她去看。

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哪里见过什么燕巢,一听说朱谨贤要带她去看,高兴的不得了。

朱谨贤先是将小姑娘抱到了最低的粗树干上,待她站定,自己也跟着爬了上去,然后越过裴温言,继续向上攀爬。

“朱谨贤,你别爬那么快,等等我。”

朱谨贤此时已经爬到了树丛中央,越往上树枝越细,承载能力也越差。他往下方裴温言的方向望去。

裴温言正脚踩着一段离地面两米高的粗树枝,伸出手想要抓住头顶的另一根树枝向上攀爬,脸因为用力憋得涨红。正值夏季闷热的时候,她穿着短袖,露出的手臂被树枝划出数道红痕。朱谨贤却像是未看见一般,转过头去继续攀爬。

继续跟啊。他心里想,然后转头继续向上。

汗水不断从额角流下,不慎入了眼睛,生理反应使得朱谨贤立马闭上了眼睛,这一闭眼,迈出的脚步就一下子踩空了。

他慌忙伸出手抓住眼前的树枝,却不想树枝承载能力过弱,被他的重量生生折断了。

“咔嚓”一声,朱谨贤掉了下来。

于是还想着继续往上爬的裴温言就眼睁睁看着朱谨贤从她眼前自由落体。

一声闷哼之后,裴温言朝着朱谨贤望过去,只见他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左腿软绵绵的,无法用力,面部五官因为疼痛扭曲在一起,腿部有大面积的擦伤,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她被吓得尖叫起来,身体也开始虚浮,紧接着也跟着掉了下来。

朱谨贤见她掉下来,面无血色的脸上升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

朱谨贤是故意的,他知道,若是裴家的千金在朱家院子里出个什么意外,心疼孙女的裴老爷子肯定会兴师问罪,到时候够父亲朱栩景喝一壶的了。

朱谨贤认为自己得逞了,虽然代价很惨痛。

闻声赶来的佣人面色惨白,但反应却训练有序,像是经历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几个人拿来医药箱做紧急处理,几个人打电话通知医生。

没一会儿,佣人就带着家庭医生赶了过来,一起赶来的还有朱谨年,医生查看之后确认裴温言无大碍,就是身上的擦伤需要用药,而朱谨贤却摔断了左小腿。

朱谨年生气却也无法发作,弟弟的伤势要紧,于是叫医生赶忙送去了医院。

而他抱着裴温言回来卧室清理伤口。

“言言,疼吗?”朱谨贤拿着酒精棉擦拭裴温言膝盖处的擦伤,问裴温言。

裴温言摇了摇头。

“好孩子。”朱谨年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疼就叫出来,不必忍耐。”

“嗯。”裴温言轻声回应。

朱谨年见小姑娘的伤势不重,此刻心情也放松了下来,便温声问道:“哥哥可以请求你一件事吗?”

“嗯?”裴温言疑惑地望着朱谨年,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朱谨贤处理完伤口,回卫生间拿来了一个湿毛巾,边为裴温言擦脸边回答,“下次不能再跟着谨贤疯玩了,知道吗?”

“谨年哥哥,为什么?是因为我们爬树被摔了吗?”

朱谨年点了点头,“你们受伤,谨贤会受罚的。”

“可是我爬树不是因为朱谨贤爬了上去我才跟着的,而是因为我想爬的啊。”或许是听到朱谨贤会因为此事受罚,裴温言一时着急又哭了起来。

“谨年哥哥,朱谨贤受伤了,我不想朱谨贤受罚,怎么办?你帮帮我好不好。”

朱谨年抬手擦去裴温言的眼泪,语气温和,“别哭,没关系的,只要你告诉大人你没事,谨贤就不会受罚的。”

“我没事的,哥哥你看!”裴温言说着跳下了床,蹦了三圈。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注意伤口。”朱谨年制止了裴温言还要继续转圈的动作,将她重新按回床上休息。

那时朱谨贤和裴温言都是十岁,还属于疯玩的年纪,而朱谨年十四岁,已经有了小大人的模样,性格沉稳,做事有条理。

也许是因为朱谨贤的腿伤,父亲在住院期间没有体罚他,但在自家医院躺着的这些天,他一次都没来看过。只有大哥经常带着裴温言过来陪他,小姑娘刚开始还因为他站不起来哭哭啼啼的,后来来的次数多了,见朱谨贤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还会朝着她发脾气,也就暂时习惯了。

“谨年哥哥,你看他,他又发脾气。”裴温言指着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的朱谨贤说道。

然后朱谨年就会一脸严肃的教训朱谨贤,平时胡闹也就罢了,这次将裴温言扯进来,的确是太过分了。

温言温言,听她说她爷爷给她取这名的时候,是想让她说话虽温和但沉着有力。但朱谨贤现在只觉得她吵闹,从进来开始就唧唧歪歪说个不停,他恨不得把她的嘴给堵上。

但是有大哥护着,他也不敢做过分的事情。

不过也幸好有她和大哥,住院的日子才不至于那么无聊。

回家后,他就直接被父亲的特助带进了禁闭屋关着。刚开始被关在这里的时候朱谨贤还会害怕,会尖叫,会崩溃大哭,但是后来也就坦然了,因为禁闭屋比起“疗养院”条件好了不少。

禁闭屋是别墅院里的一间地下室,有一个很小的用来换气的窗户,还有床和卫生间,晚上的时候没有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小窗射进来,有点瘆人。

他原以为这次裴家为了自己的千金,肯定会闹上好久,自己至少会在小黑屋里呆上个几天,却没想到过了一夜就被放了出来。

以前从小黑屋里被放出来时第二个见的人一定是大哥朱谨年,但这次变成了裴温言和朱谨年。

第一个见的人是父亲的特助柳观南,他在朱栩景的手下干了很多年,对朱栩景言听计从,包括关朱谨贤禁闭或者放朱谨贤出来这项任务,一直以来都由柳观南执行。

不管是面对父亲——他的上司,还是别人,柳观南都是一副冷漠如霜的表情,朱谨贤甚至一度怀疑这个人比起父亲来说更加没有感情。

朱谨年没有被关过,所以他不知道呆在里面具体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他想,呆在里面的话,黑夜肯定会变得漫长难以度过。所以每次朱谨贤被罚,朱谨年就会来到地下室门口,背靠着禁闭屋的门板,陪着朱谨贤说话以打发时光,他不能向父亲求情,因为这样只会让父亲罚的更重。

后来朱谨贤知道,这次没有被关很长时间是因为裴温言跟自己的爷爷求情,才将这件事翻了篇,使得两家的关系又重回正轨。

诡计落空并没有让朱谨贤一蹶不振,反而增加了他的士气,但是从那以后,裴温言也成为了朱谨贤少有的朋友之一。

随着年龄的增长,裴温言越来越稳重,坚定,独自带领着团队完成了很多项颇有挑战的项目,也得到了自家爷爷的赏识。

而朱谨贤,也越来越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学着控制自己的行为,最终身体逃离了那陪伴自己数年的牢笼。

今天是20XX年XX月3日,全市天气晴朗,气温适宜,最高温度27°,最低气温20°。今天的空气质量指数为78,属于良好,风力1-2级,属微风,适宜外出……

回忆戛然而止。

车载播报播放着今日的天气预报,机械女声从音响里传出。朱谨贤偏头看了看窗外,强光穿透云层投射下来,投在不远处的大楼上,将“明诚”两个字映得熠熠生辉。

“真是个好天气啊!”他讨厌阴雨天,因为阴雨天的时候,愈合的伤口处又会隐隐作痛,那些被埋藏在心底深处拼命想要遗忘的记忆,也会伴随着疼痛重新涌入脑海,一次比一次清晰,它们想要抓着他将他重新拉回泥潭,然后让他溺毙在里面。

“尹秘书,取消今晚的应酬,去裴小姐的晚宴。现在去挑晚礼服吧,这么重要的场合,可不能大意了。”他收回目光,复又闭上了眼小憩。

车子平缓地滑入车流,车外人声鼎沸,一片轩昂,车内的人停止交流,一片静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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