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山茶疯狂地生长，在深绿色的叶片间，沉默却热烈，像火焰一样大团大团地盛开，推开坐落在山顶的学校的窗，灼灼的颜色倾泻而下，如同红色的奔涌的河流，铺满整座玉丸山。
在那个春天，那个普通的下午，金垂与黄棠重逢。
时隔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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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垂翘掉下午的课，从积满灰的仓库角落找到一只拥有银色翅膀的巨大蝴蝶。
她拽着断了线的蝴蝶风筝，高高地飞上天空时，开始后悔没乖乖坐在教室里打瞌睡。她的眼睛在飞舞着残叶的风中睁开，对高处和死亡的恐惧让她忘记了呼救。
她随风上升，脚下的土地越来越远，漫山遍野的火红色花朵随风摇曳，几个和她一样逃课的学生在树丛中若隐若现，卷烟的火光映着青涩的脸庞。
她试图向他们呐喊，但声音溢出唇边，瞬间随风飘散。在呼啸的风里，视线逐渐模糊，胳膊沉重如铁……支撑不下去的前一刻，狂风给予最后一击，松开手，任重力带着她从密林上方坠落，在树枝的缓冲下，落入松软的土地中。
金垂呻-吟出声，疼痛四面八方蔓延，身体似乎无一处完好。忍痛睁开眼，涣散的瞳孔慢慢清晰，眼前的一幕，让她迅速地忘记了狼狈的一切。
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站在面前，表情微妙。手提方型的行李包，长至小腿肚的黑色风衣长摆微扬，露出暗红色的衬里，材质考究的军靴沾了泥点子，这么温暖的日子，整个人除了脸以外，遮得严严实实。
“黄——”金垂愕然地、下意识地说。
“……”那个人微微地别开了目光，在看不见的地方，耳廓染上几分红晕。
“黄棠？”金垂蹭地从地上爬起来，蓬头垢面，眼神明亮。
“……”
“黄棠！你回来找我了！”
毫无理由不容置疑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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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棠的心微微地颤栗。
即使避开了那双眼，也难以抵抗这种扑面而来的炽热。
这么些年过去，她还真是，一点没变。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东西，这个包里装着什么，都是给我的吗？有没有巧克力？不过我已经不喜欢那玩意儿了，我长大了……”
金垂歪着脑袋，围着他喋喋不休，并没注意到他的脸色，从白变红，再变黑。
黄棠在话隙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不是找你，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他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黄棠，你怎么还是这么讨人厌！”
被撂在后面的人跌跌撞撞地追上来，不满地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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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垂比黄棠小三岁，但她从来都直呼其名。据说，她出生后说的第一个词不是爸爸或妈妈，而是“黄棠”。
金垂痛恨和黄棠差的这三岁，因为这三岁，从小到大，黄棠必须无条件地保护她、照顾她，而她要听黄棠的话。也因为这三岁，她始终比他矮小瘦弱，也更幼稚懵懂。
更因为这三岁之差，黄棠已经成年，并且进入军队服役，而她，只是一个在校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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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穿过了茂密的山茶林，一路上金垂的嘴就没停过。三年内学习了什么科目、遇到了什么老师同学、食堂和宿舍比三年前如何……最后是她自己身体的变化。
“黄棠，你有没有觉得我长高了？你留下来的衣服我已经能穿了，”金垂伸出一只手，在自己的头顶比划，期待地跳在黄棠的面前，“我都快和你一样高了。”
这是黄棠第二次拿正眼瞧她，但他依然一言不发。
金垂佯装担忧：“你不会说话了？”
黄棠轻轻地吐出两个字：“闭嘴。”
“你这三年都干什么去了？”
“……”
“我听维尔上校说，你一般都在办公室处理工作，我怎么从来没收到过你的信？”
“相比起来，你为什么从天上掉下来好像更重要。”黄棠突然停下脚步，开口，“现在是上课时间吧，金垂？”
久别重逢，黄棠说得最长的话，居然是数落她不好好上课。
金垂蔫了，说：“可是语法课很无聊，而且老师讲的我都会，每月的测试我都可以拿满分呢。”
“这不是理由。”黄棠说，“我会向校长反映情况，拜托他在接下来的两年内好好管教你。”
“你三年没见我，就只知道说这些让我不高兴的事情。”
黄棠无情地说：“因为你这三年简直毫无长进。”
金垂愤怒地踩黄棠的影子。
从石子路爬上山顶，大约半小时后，就可以看到这座隐匿在树丛中的私立学校。陈旧的铁门被风吹得吱呀响，深绿色的爬山虎缠绕着一切，让铁门和阑干几乎与树林融为一体。旁边有一块竖立的长方形石碑，笼罩在爬山虎的藤蔓下，生满了青苔，隐约可看见刻着几个字。
AD117第七联盟学校。
战争爆发之后，七校就搬到了山上，那年金垂十岁。今年她十六岁，这六年她没有下过山，也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事情、过着怎样的生活。
七校学生三百六十三人，从六岁到十八岁不等，和金垂同年级的只有十个人。
学生们的出路很多，除了升学和工作，最主要的是参军。年轻人以参军为荣，成为军人效忠政府，是无上的荣耀。黄棠入伍那年的年龄要求是十六岁，但仅过去一年后，这个要求便推迟到十八岁。
校门口有巡查的老师，金垂远远地看到了，慌张地想要逃跑，黄棠却一把握住了她细瘦的小臂。
金垂猛然发现黄棠的力气已经非常大，她已经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黄棠说：“你逃课之前，没有想过被发现的后果？”
“要不是你，我压根不会被发现！”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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