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芙蓉帐

红烛高照,锦帐春深;鬓乱钗横,被翻红浪。

步练师静静地觑着身上人。

她绝非体面,万分狼狈,仿佛一轮堕入泥沼的月亮,满身都是不可示人的痕迹。

但是她的表情是那样的冷漠,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寒凉,薄将山在暴怒中绝望,在疯魔中冷静:

是。

步练师就是这般神明。

就算你把她拉下神坛,就算你把她按进烂泥,就算你把她拆吃入腹……

步练师静静地觑着薄将山。

——她的眼神就像是打量一只可笑的蝼蚁,除此之外没有更多的东西。

她的尊严像是一把刀,又冷又硬又锋利。

薄将山看似占尽上风,又输得粉身碎骨。

“……步大人。”

他凑近了步练师,声音又低又哑:

“想不想杀了我?”

·

·

杀了他?

步练师不想。

她对薄将山没有杀心,只有怜悯:

……他到底活的是有多孤独,才会向她步练师索求一份“爱”?

她给不了。

她从出生那一刻起,命就在皇上手里握着。周泰给了她生杀予夺的大权,给了她万人钦羡的抬爱,给了她泼天煊赫的荣华……

——命运的关照,天子的赏赐,都是明码标价的。

她步练师穷极一生,都是周皇室的一颗棋子;你薄将山捧出的那一颗真心,只是喂给皇上座下的一条好狗罢了!

不值得。

薄将山想要的,她根本给不了;从那颗樱桃开始,步练师对他的回报,也只有这一身无用的皮囊。

肌/肤/之/亲,仅此而已。

不值得。

“相国,”步练师抬起手来,把薄将山的乱发,撩到他耳后去,“放过你自己吧。”

不值得。

薄将山冷冷地看着她:“周琛何故?”

他明明是才是刀俎,她明明才是鱼肉。但薄将山这般仓皇狼狈,只能把自己的嫉妒,血淋淋地撕扯开来,呈在双手里奉给她看:

——为什么周琛得到的,我得不到?

“薄止,”步练师轻轻地笑起来,也不知是在嘲讽谁,“你做什么,要和周家人争?”

周琛可是周皇室的血脉,我为他倾注的一切,都是为大统服务!朝堂讲究分权制衡,你薄将山站在太子一边,那么为了防止东宫一家独大,周琛背后自然也要有举足轻重的权臣。

在皇帝周泰的授意下,步练师站在了周琛一系上;至于那些青梅竹马之情,两心相许之谊,不过是痴人嘴里的梦幻泡影:

——步练师的心,只归皇帝一人所有。

她和周琛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可能。

薄止,你做什么,要和皇上争?

薄将山听懂了她的意思,沉默片刻,低声轻笑,极尽嘲讽。

“步大人,”薄将山的眼睛里呈出一种奇异的光彩,病气森然,扭曲万分,“来选吧。”

步练师错愕道:“什么?”

选什么?

你既然听懂了我的话,就应该彻底死心,你我枕上欢愉,不过是玩耍而已……

——唰!

刀光惊惶,血色飚溅!

·

·

步练师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的点:“……”

薄将山用匕首,划开了她胸腹!!

狂漫的血气瞬间掩去了所有春色。大红烛旁、锦罗帐里、鸳鸯被下,无穷无尽的死意蔓延开来。

剧痛撕心裂肺,步练师捂着伤口,痛苦地蜷了起来:“——”

薄将山神色悠然,刀尖转向自己,他划拉开自己的胸腹,和步练师的一般深、一般痛、一般怖人。

薄将山的笑容很温和:“步大人,想起来了吗?”

步练师根本说不出话,只能咬牙轻轻发着抖:“……”

“我七岁那年初入大明宫,被太后的好狼狗一番撕咬,最怖人的便是这道抓痕。”薄将山满掌都是鲜血,神色却无比地怀念,“那时我觉得,就这样死了,倒也不错。”

薄将山低俯下身体,捏着步练师的下巴,端详她满头冷汗的痛苦情状:

“步大人,疼吗?”

步练师轻轻地发着抖,喉咙里全是血沫:“你这……”

疯……子……

“这生不如死的痛苦,我偏偏忍下来了,就是因为你出现了。”

薄将山的问询温柔极了:

“步大人,感受到我的决心了吗?”

剧痛暴拥疾卷而来,步练师眼前阵阵发黑,记忆却像是被风翻卷的书页,她终于回想起了那一天——

那一天,大明宫宴,她手持银鞭,抽飞了太后的爱犬。

那一天,薄将山躺在血里,伤口形状可怖,眼神却灼灼生光。

他看着她,一辈子都没有挪开眼睛。

“那一天,我发誓。”

薄将山亲吻她的眉心,好似信徒亲吻神明的脚背,虔诚地、狂热地、疯魔地:

“——我要得到你。”

步练师面色苍白,强撑精神,冷嗤一声:“薄将山,你找死……!”

薄将山大笑起来。

两人的情谊,算是彻底完了。

·

·

长乐十四年冬,薄将山南巡告讫,与吴王周瑾一道,返回上京述职。

大朔运河,相国楼船。

薄将山一身玄裳鹤氅,肩膀擎着白鹰昆山雪,端的是一派雍贵雅意。他身段颀长,气韵冷峻,雪白的长发随意往后一束,仿佛被裁剪下的月光本身。

既有武将之威武,又具文臣之风雅,薄将山确实当得起“白玉京”之名:起码长相确实是位高质量的衣冠禽/兽。

吴王周瑾一见着这位高质量的衣冠禽兽,便开始——

哭。

薄将山:“……”

周瑾此生绝活,便是嘤嘤垂泪。据说当时在金陵城时,周瑾便是靠着嘤嘤嘤,向各方伸手要钱要粮要人;这奄奄一息的吴江流域,才得来如此之多的周转物资。

可谓是大朔高质量的嘤嘤怪。

薄将山眼皮一跳:

——怎么,九殿下这招,要用到他身上了?

“吴王殿下,”薄将山连步练师都能拿捏,自然不怕他一个十几岁的青少年,“男儿有泪不轻弹。若是让别人看了去,还道我薄某欺负了殿下……”

周瑾嚎啕大哭起来!

薄将山:“……”

周瑾一直在体制外游荡,薄将山还是第一次和周瑾交手,这才见识到了周瑾的脸皮之厚!

周瑾抓着薄将山的袖子,摇来晃去地拽:

“好相国,求求你了,小王若是再见不到令公 ,便要心悸而死了!”

薄将山一脸恍然道:“当真如此啊?”

周瑾继续掩面垂泪:“嘤——!”

薄将山和蔼可亲道:“薄某愚钝,不知还有这等奇异病症,还请殿下为我展示一二吧。”

——来,朋友,死一个,给我看看?

周瑾:“……”大意了。

他周瑾的厚脸皮自诩打遍天下无敌手,眼下居然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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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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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芙蓉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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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
连载中叶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