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走出了几步之后才发现怀枫没跟上来。
一扭头,看见她还定在原地没动,右边的眉毛轻轻挑了一下:“怎么?你准备露宿街头?”
“不……不是……”怀枫眨巴着那双毛茸茸的大眼睛,“我自己能回去的,不用麻烦你。”
天色渐晚,昏黄的灯光与西落的斜阳在半空中相交,而交点正好就落在怀枫身上,暖色的灯光让她看起来又一种温暖的柔软感。
江沉耸了耸肩:“不麻烦啊,顺路。”
怀枫看上去有些为难,沉吟了一下,才说:“可是……你都还不知道我住哪儿,怎么就顺路了?”
“啊?是吗?”江沉看上去浑不在意,甜言蜜语张嘴就来,“嗐,不是有那么句话说得好吗——‘想要送你回家的人,东南西北都顺路。’我好人做到底,送你一趟。”
怀枫眉心一跳,没做声,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沉拎着书包又走了回来。
就这一会儿,江沉算是看清了,这姑娘看上去性子软软糯糯的,但实际上有主意得很,头脑也清醒,是个理性与天真并存的小奇葩。
“刚才喊我的是不是你?”江沉走到她身边,长臂一伸,顺势将她搂在搂在怀里,两具□□蓦地碰撞在一起,怀枫闷哼一声,江沉的胳膊从她的颈后绕过来,小臂搭载她的肩膀上,“你刚才都不确定我是不是和林子秋一伙的就敢喊我,怎么现在没胆子跟我走?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怀枫的头靠着她的胸膛,听见她的声音从宽阔的胸膛里嗡嗡地响起,带了些沙哑,还带了些意味不明的调戏。
怀枫目不转睛地盯着地面,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浑身的血开始往脑袋里冲。
江沉感觉自己怀里一僵,低头看了一眼,顺手把她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俊美的脸庞皱了起来:“你上刑场啊?”
怀枫耳根一红,假装没听到。
江沉带着她往前走:“林子秋今天来你们学校劫道无功而返,我觉得吧,依着他那么小心眼儿的性子,这笔账指不定会算在你头上。”
怀枫抬起头:“我?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跟你有关系了。”江沉煞有其事地吓唬她,“你看啊,你要是不喊我,我也就注意不到你,我要是没注意到你,兴许他就拿着钱了,他要是拿着钱了,刚才走的时候可能就没那么狼狈了,你说,这事儿是不是怪你?”
怀枫被她不知道哪来的歪理给说的绕了进去,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可是是你把他赶走的啊,他为什么不把帐算在你身上?”
“那小混蛋,借他八个胆子也不敢来找我。”江沉忍着笑意继续逗她,“可是你不一样啊,他要是再来找你,你能怎么办?跑?跑哪儿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怀枫“嗯”了一声,有些动摇。
江沉趁热打铁:“所以啊——”
“所以……”怀枫抿了抿唇,看上去像是做好了决定,她再次仰起脸,有些怯怯地问,“我能认你当大哥吗?”
江沉:“……”
你这孩子指定有点毛病。
一中的校门到路对面的奶茶店也就十几米,两步路就到,说话的功夫里,江沉已经把人带到自己的车旁了,虽说林子秋他们走了,可奶茶店老板还是从进了屋就一直在注意着马路对面,生怕那帮人再回来找事,现在看着江沉完好无损地回来了,他也就松了口气。
“回来了?”老板打屋里出来,从烟盒里抽了根烟,递给江沉,“没什么事儿吧?我看你好像还动手了?”
江沉刚想伸手去接,可余光一扫,正好对上怀枫的目光,拿烟的手一顿,随后变了路线,给推了回去:“不吸了,马上骑车——没动手,一帮小屁孩我动什么手?”
老板把烟收了回去,看了一眼怀枫,又把目光放到江沉身上,意思非常明显——这谁?
“她......”江沉沉吟了一下,才说,“朋友。”
老板点了点头,没再多问。
江沉从边箱里掏出头盔递给怀枫,然后把自己的也套上,拉好拉链,戴好手套。
怀枫看着她蓄势待发马上就准备走的样子,依旧有些犹豫,迟疑再三,还是说了一句:“其实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江沉把车钥匙捅进去,没理她。
“我说小姑娘。”老板喊她,“她要送你你就赶紧上去吧,省得她一会儿变卦,你知不知道能坐在江沉的后座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这小祖宗可是从来都没主动送别人回过家,嘿,你倒好,推三阻四的。”
“老许。”江沉隔着头盔睨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冷,“你店里又不忙了?”
“得得得,怪我了,我话多。”老许耸了耸肩,转身进店了。
怀枫的心砰砰直跳,看着那个骑在摩托车的纤瘦背影,怔了好一会儿。
等到江沉都已经点着了火,却发现怀枫还抱着个头盔站在原地,直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了?”江沉回头问她,“不会戴?”
怀枫诚实地点了点头,她都没坐过摩托车,又怎么可能会戴头盔。
“给我,我来。”
怀枫抱着头盔走到跟前,江沉摘掉手套,从她的手里接过头盔,拽着两边的锁扣,小心翼翼地替她戴上。
五月的天,空气里蒸腾的温度像是烤箱,可江沉的手却冷得像是冰块,她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蹭过怀枫的下颚,怀枫被冰得下意识往回缩了一下。
“别动。”江沉突然出声制止,抽出一只手,按在怀枫的头盔上。
怀枫被固定在距离她咫尺的地方,毛茸茸的眼睛一颤一颤,盯着她看。
她的眉心微微褶了褶,桃花眼轻轻抬起来,四目相对,紧接着又移开,眼神清淡如水,凉凉地从怀枫脸上流过,虽然只有一瞬,但足够让怀枫心惊。
“好了,上车。”江沉替她扣好帽带后才重新把手套戴上,“上车总不用我抱你?”
怀枫的耳根此刻红得发烫,像是蜜桃熟透了的尖尖儿,听到江沉说要抱她,吓得赶紧摇了摇头,长腿一跨,在后座坐稳了。
江沉微微侧过脸,没扣上的镜片底下露出她燧石一样的双眼:“住哪儿?”
“江湾城。”
江沉的眉毛不动声色地轻挑了一下,抬手,“咔哒”一声把镜片扣上,马丁靴往回一勾边撑:“抱腰,坐好,别乱动。”
怀枫下意识问了一句:“不然呢?”
“不然?”江沉低低地笑了两声,声音像是从她的胸腔里发出来的,“不然等着屁股开花。”
排气管发出阵阵轰鸣,四缸的声浪在将至的夜幕下显得尤为突兀,让人心颤。
临近夏至,白天总是会长一些,无数面目模糊的人一一从怀枫的目光里走过,像是秋天的落叶,一片一片被摩托带起的气流吹远,流光溢彩的霓虹和物欲纵横的巨大广告牌在头盔上映出色彩斑斓的倒影。
怀枫轻轻闭上她漆黑而温润的眼睛,柔软的睫毛上凝着绚烂的霓虹,她的手臂轻轻环住江沉的腰,她悄悄地把头靠在江沉的后背上,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还要我送你进去吗?”
车子骑出去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停了,江沉把边撑踢下来,一只脚撑地,一只脚踩着脚踏,斜斜地坐在车上看着怀枫。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就行。”怀枫摆了摆手,把头盔摘下来还给她。
戴着不属于自己的头盔,记忆海绵在怀枫的两颊上挤出了不小的一片,隐隐泛着红色,再加上头盔里闷的慌,那片红里还带了些潮色,连带着发丝也汗津津的,几缕贴着额头。
听见她拒绝,江沉也没坚持,“嗯”了一声,头盔下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
怀枫把书包背好,又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说:“那个……今天谢谢你。”
江沉把头盔摘下来,下意识去口袋里摸烟,余光瞥到面前的怀枫,刚放到外套上手顿住了,不想让怀枫看出什么,干脆顺势直接插了进去,勾唇笑着问她:“谢谢谁?”
怀枫眨眨眼:“谢谢你啊。”
江沉挑眉:“我是谁?”
怀枫张了张嘴,有些不解:“江沉啊……”
“哦……”江沉故意拖长了尾音,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用不疾不徐地声音调笑道,“谢我什么?”
怀枫看着她得意的样子感觉有些头疼,突然觉得这人怎么跟小孩儿一样,稍稍做了一点好事,就开始急着在大人面前邀功。
“谢谢你今天帮我解围。”怀枫说,“还有送我回家,谢谢你,江沉。”
江沉撅着嘴,摇头晃脑的:“行,还算有良心。”
怀枫有些无奈,弯起笑眼看着她。
这人散德行散够了,才慢慢把自己脸上毕露无疑的轻佻给收回去,只是嘴角依旧勾着,带着淡淡的笑:“你们平时几点放学?”
怀枫想了想:“快高考了,所以放学时间都挺晚的,九点半就能出来,不过礼拜五会更晚一些,要十点。”
“嚯。”江沉到抽了口气,感叹道,“好家伙,十点?十点我都开二场喝五瓶酒下去了。”
怀枫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江沉叹了口气,看上去有些怅然:“十点就十点吧,反正我也不是天天都有场。”
怀枫没太听懂她什么意思,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就听她继续说:“你们学校门口那个奶茶店,周一到周四九点半,周五十点,我准时在那等你。”
“嗯?”怀枫歪头看她,“等我干嘛?”
“当啷——”手机响了一声,是微信消息的提示音。
紧接着又想了一声。
“还能干嘛?”江沉掏出手机滑开解锁,“接你放学啊。”
这次换怀枫倒抽了口气,火热的空气吸进鼻腔里,一路溜进五脏六腑,烧得她皮肤都滚热起来。
“我自己其实——”
“我靠!完了!”还没等她开口拒绝,就听见江沉怒吼一声,然后将手机迅速塞回口袋,一把捞起头盔重新扣上,往后一踢边撑。
怀枫问她:“怎么了?”
“来不及解释了,我有事先走。”R1启动时带起的声浪再次响起,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怀枫:“好。”
江沉嘱咐道:“别忘了明天。”
怀枫点点头:“知道了。”
语毕,江沉也不再啰嗦,右手一拧油门,像只大黑耗子一样蹿了出去。
怀枫看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若有所思,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竟然让能忍住不在自己面前吸烟的江沉爆了句粗口,而怀枫不知道的是,江沉岂止是爆了一句粗口?
头盔下的她现在简直可以用“出口成脏”四个字形容——手机上刚收到的微信来自于江沉的师父,辛幸,老辛也是属于人狠话不多类型的,总共就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第一条:“八月份的zic,拿不到第一,立马收拾东西滚蛋,出去之后别说你认识我。”
第二条:“你现在在哪儿我不管,但是好好想想,我今天让你去一中干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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