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幸和江沉的妈妈江予婷是发小,所以对于江沉她们家的事,辛幸可谓是一清二楚——
江予婷十七岁那年不顾家里人反对,硬是要跟比她大八岁的江沉父亲在一起,江老爷子说什么也不同意,无奈之下,江予婷便用自己保送常青藤的名额做要挟。
读书这种事情主要是看自己,只要自己肯下功夫,二桥桥洞底下也有可能出交大的博士,国内的大学未必就比不过国外,况且江家家大业大,即便是没有了保送的名额,自然也有办法把她送出去,所以对于这种不轻不重的威胁江老爷子自然是不放在眼里。
一计不成还有一计。
就在江予婷跟家里僵持了三个月之久,并且保送名额丝毫威胁不到江老爷子的时候,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打破了这份持久的平衡——江予婷怀孕了。
江予婷拍到书桌上的那张A4纸好像并不是一份B超检测报告,而是一颗核弹,瞬间就在江家炸裂,这枚核弹摧毁了一直以来暗藏在江氏父女之间一触即发的刀光剑影,也同样摧毁了江老爷子最后的心狠,他没法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因为一个人渣便就此远去,他不能看着江予婷就因为一个男人而放弃自己的大好前途。
比心狠,江予婷完胜。
最终,江老爷子同意了江予婷和江沉父亲的关系,江予婷也会按照原来的计划前往常春藤大学读书,在此期间肚子里的孩子也可以顺利生产。
七个月后的九月五日,孩子平安落地,在江老爷子的坚持下江予婷的这个孩子随母姓,也姓江,名叫江沉。
日子一天天地过,孩子一点点地长大,转眼间江沉三岁了,江予婷也迎来了学业中最重要的毕业季。
就在这一年,江沉的父亲出事了——他在地下赌场总共输了十万美元,最后恼羞成怒大闹一场,被当地的□□剁去了双手双脚,捆进麻袋丢到了哈德逊河里。
由于江予婷处于最后一年的关键时刻,江予婷的母亲不放心她一个人又要上学又要照顾孩子,所以也跟着一起到了美国。
□□把照片发到江予婷手机上的时候她还在睡觉,而江母正好就看到了这些消息,江家一直对于这个女婿都是抱着一种抵触的情绪,所以他的死讯对江母并没有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但是江予婷不一样。
为了不影响江予婷的学业,江母偷偷删除了那些照片,并且跟江老爷子商量好,谎称他是被江老爷子临时调回国内参与新公司的上市计划。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江予婷也睡醒了。
醒后的她得知丈夫被调回国内,还以为是父亲终于肯接纳了这个女婿,内心激动不已,当时就要给他打电话却被江母拦下,江予婷不解。
江母解释说:“他两个小时前就出发去机场了,这会儿估计正在飞机上接不了你电话,等到明天落地你再打也不迟。”
江予婷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
可是等到第二天电话再打过去时,接电话的却是江老爷子,电话那头的江老爷子声线沉着冷静,丝毫听不出有慌乱的迹象:“他去公司了,手机没带,等一会儿我让他用公司电话回给你。”
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等到江予婷的毕业证书都拿到手上了,那头的电话还没回过来,这时候的她才隐隐意识到事情的不对,瞒着江母,江予婷买了最早的一班飞机连夜赶回去,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地就往公司里赶。
可是等她把自家四五个公司都跑过来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江沉父亲的时候,江予婷这才知道,是真的出事了。
江父江母眼见着事情再也瞒不下去,无奈之下只能将实情全部都告诉了她。
年少时认定的爱人,经历了太千难万险终于走到一起,最后却因为没能抵得住诱惑而死于非命,江予婷知道后,身心备受打击,一蹶不振了好一段日子。
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江沉的死活她再也没有问过,不,应该说是不能过问——江母怕她伤心过度身体会垮掉,于是带着小江沉一起安慰她,可江予婷只要是一见到江沉,原本低沉的情绪就会变的异常激动,甚至还会恶语相向,有几次要不是发现及时,江予婷险些错手将江沉活活掐死。
江家也请过心理医生,医生给出的诊断是:江予婷受到的刺激太大,以至于产生了认知错误,她把江沉父亲的死当作是江家对她不听话的报复,并且把江沉当作是江家用来报复她的手段。
她在心里认为,只要把这个“手段”消除,那么她现在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会消失。
江老爷子当然没办法看着自己的女儿杀了外孙女,所以便把江沉接到自己身边来抚养,另外派了专人负责照顾江予婷直至她的身心恢复正常。
江家为了这个女儿可谓是操碎了心,费事费力费金钱,不过江予婷的恢复状态还算不错,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便修整了回来,身体状态是恢复了,只是心里不免还留了些阴影——她不能跟江沉单独呆一起超过一个小时。
不然的话她就会变得异常烦躁,情绪起伏异常,甚至还会出现暴力倾向。
所幸这种情况到江沉十二岁那年终于有所好转,她已经能跟江沉平安地吃完一顿晚饭并且一起河边散步了。
这对江家所有的人来说可以算得上是天大的喜讯,但是这个所有人,并不包括江沉——因为那时的江沉已经对这份求而不得,又或许是飘忽不定的母爱,不抱任何希望了。
“有时候我真搞不懂。”辛幸看向江沉。
江沉同样将视线对上。
辛幸静了一瞬,然后叹气说:“江沉,我真搞不懂你,她对于你的死活都不关心,还会在乎你每次比赛会不会站到领奖台上吗?你以为那样她就会对你多一份关注吗?”
他太了解江沉了,准确的说是辛幸太了解那个从小就缺失了母爱和父爱的小江沉了——“父亲”这个词对于一个三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的江沉来说,太过陌生了,而唯一剩下的“母亲”也对她视若无睹。
小小年纪的江沉并不理解,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可以跟她们一起手拉手,而自己的母亲则是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为了能争取到让妈妈的目光可以短暂降落到自己身上的机会,江沉可以不计后果——她顶撞老师、跟人打架,拿着四十万透支限额的信用卡,无所顾忌地在POS机上出单,甚至在初一的时候就学会了吸烟,无数次伤痕累累地出现在江予婷面前。
可是江予婷还是那样,无动于衷,她的眼神里满是冰天雪地一般的冷漠,甚至是憎恶。
那时的江沉还以为是自己所作所为让妈妈伤了心,于是她开始改变。
她不再继续犯浑,再也没有乱花过钱,她开始比别人用功,她甚至付出别人三倍、五倍,或者更多的努力去学习,去拼搏。
凭着自己的实力,江沉不仅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摩托车赛的冠军,今后甚至越来越多,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拿奖拿到手软”。
不仅如此,中考时,她还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了一中,高考那年更是以745分的成绩将省理科状元收入囊中,成了老师和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可即便是优秀成了这样,江沉也丝毫没能改变江予婷眼中的那份冷漠。
江沉抿唇,苦笑了一下:“那怎么办?她一辈子都被那个男人毁了,难不成我还要再去捅一刀?”
“什么狗屁一辈子。”辛幸嗤了一声,“自己眼瞎遇人不淑,结果犯的错还要让孩子承受,哪有这样当妈的?”
江沉耸了耸肩,或许“一辈子”这个词有些太过严重,可是她却十分清楚江予婷的心理状况。
它从未愈合,即便是被人修补过许多次,它甚至依旧伤痕累累,每一秒都有可能再次崩塌,彻底毁灭。
一个人身体上创伤或许可以痊愈,但是心理上不行,这种阴影是长久存在的,是有很大可能会跟随人一生的,它们无孔不入,甚至会从最不起眼的细小角落里渗进生活,进而开始吞噬,最后崩塌毁灭。
一个人的心塌陷了,那么她整个人也就毁了。
江沉无比清楚,这样毁灭性的打击,江予婷承受不了第二次,江家也承受不了。
其实辛幸也清楚,只是他嘴硬,他心疼江沉,心疼她从小就过着那种没有父爱和母爱的日子。
“行了老辛。”江沉十分阔气地向前一步,骨节分明的手指稳稳地落在辛幸的肩膀上,“我都没那么大的怨气,你就别在这替我抱不平了,说那么长时间的话渴了吧?我去给你拿水,等着。”
说完,江沉也不等辛幸有回话,先一步跑开了。
辛幸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喝什么水,我不渴,哦对了,这两天江予婷要是给你打电话你不用理她,昨天她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不让你继续骑摩托了,你说这不是神经病吗?我都没搭理她,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她要是——诶!江沉!”
突如其来的排气管轰鸣声终于将辛幸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驾驶座上,江沉那双燧石一样的漆黑的双眼透过车窗,里头是止不住的狡黠笑意。
辛幸被她气得想笑,却又不能跑过去拦她,嘴里直骂她:“小兔崽子。”
江沉奸计得逞,笑着挑眉,右脚一踩油门,绝尘而去。
天气预报说得不错,九点左右果真下起了雨,原先还只是冰冰凉凉的绣花针,被晚间的薄雾笼罩着,可是渐渐的雨势大了起来,从天上噼里啪啦地往下掉,砸的窗户一阵阵作响。
像是刮台风时带来的强降水。
等到怀枫快走到校门口的时候,地上的积水已经快没过脚踝了,此时的她无比庆幸早上出门的时候带了伞——不过此刻看起来,这把伞的作用也等同于没有。
“叮——”手机收到了短信的提示音。
掏出手机,是快递的信息,短信显示她有一个同城的包裹已经送到了,由于家里没有人,所以只好暂时放在门口。
怀枫有一瞬间的晃神,她最近并没有买东西啊。
家里没有人?刘姨这个时间应该是在家的啊。
手指按住快递单号,复制,打开浏览器,粘贴,接着查询快递信息。
等了几秒后,界面转换,物流信息也出来了——
寄件人:方卓霖。
她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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