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逐渐安稳的日子

绍兴二年的春节,五国城的郑室俘虏们过得比往年更像样。金国皇帝赏了绸缎和羊肉,吕绎让人在院子里搭了个棚子,摆了三桌酒席,请了几个相熟的亲王郡王来热闹。

酒过三巡,吕绎端着酒杯站起来,脸上泛着红光:“诸位,今日能有这好日子,全赖大金皇帝仁慈,也赖南边的战事平息。来,咱们共敬大金皇帝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酒液洒在桌上,没人在意。三皇叔捋着胡须笑:“是啊,想当年刚到五国城,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如今顿顿有肉,还有俸禄拿,知足了。”

吕思祐坐在角落,看着父亲意气风发的样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他穿的锦袍是金国新赏的,料子虽不如汴梁的好,却也体面;腰间的玉带是宗室送的,虽非美玉,却也光亮。他说起话来,不再提“复国”,只说“安稳”,说起念金认的金国干爹,眼里满是得意。

席间,有人说起南边的议和,说郑军的使者已经到了上京,说不定过些日子,两国就能互通婚姻,像一家人一样。“若是真能和亲,咱们这些人,说不定还能回汴梁看看呢。”有人感叹,语气里带着期盼。

吕思祐的心猛地一跳,像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回汴梁?她几乎忘了这个念头,忘了那个金尊玉贵的家。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腕,那里戴着只银镯子,是哥哥用砍柴的钱给她买的,样式简单,却比当年母后给的金镯子更贴手。

散席后,她帮着母亲收拾碗筷,看见父亲送客人出门,正和金国的巡逻队长谈笑风生,还塞给对方一块羊肉。队长拍着父亲的肩膀,用生硬的汉话说:“重昏侯,以后有难处,找我!”

“你看你爹,如今也算是在这儿站稳脚跟了。”朱氏叹了口气,把剩下的肉装进瓦罐,“留着明天给孩子们做肉粥。”

吕思祐点点头,没说话。她走到西厢房,看见乳母正哄念金睡觉,小家伙攥着个金国样式的银长命锁,睡得正香。炕边的竹篮里,放着几件没缝完的小袄,是她白天裁的,针脚比在浣衣局时细密多了。

“这孩子长得快,上个月的袄子已经短了。”乳母轻声说,把被角往念金下巴下掖了掖。

吕思祐拿起一件半成的小袄,用牙咬断线头。棉布是新领的俸禄买的,带着淡淡的浆洗味,比当年宫里的云锦粗糙,却比草堆里的破麻暖和。她想起刚到五国城时,念金发疹子,连块干净的布都找不到,如今却能月月做新袄,手边还放着块猪油膏,是防孩子冻裂皮肤的。

“明天我去市集,再扯块蓝布,给思金也做件。”她把小袄叠好,放进竹篮。思金是念金的弟弟,刚满半岁,哭声洪亮得像小猫。

正说着,吕焕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根磨得光滑的木杆:“阿妹,帮我看看,这杆做拨浪鼓怎么样?思金总抓着我的柴刀玩,不安全。”

吕思祐接过木杆,指尖触到哥哥掌心的厚茧——那是种地、砍柴磨出来的,再不是当年握笔描红的手。她忽然笑了:“挺好的,再刻几个花纹,孩子们准喜欢。”

窗外的月光照在窗纸上,映出老榆树的影子,晃晃悠悠的,像谁在轻轻摇晃着时光。吕思祐知道,南边的议和或许会成,或许不会;她们或许能回汴梁,或许永远留在五国城。但这些,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明天的太阳会照常升起,炕会是暖的,锅里的肉粥会冒着热气,念金和思金的笑声会填满院子。至于故国,至于汴梁,那些像梦一样的日子,偶尔想起时,心里会泛起些微澜,却再不会痛得喘不过气。

她低头继续缝小袄,针尖穿过棉布,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极了汴梁宫里,母亲给她绣荷包时的动静。只是这声音里,没有了龙涎香,只有五国城渐暖的炊烟味,和着淡淡的、安稳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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