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那天 那歌 那人

时光流转,岁月穿梭,光影斑驳间,赵晨风恍惚回到了初一那个夏天。

那是一个炎热的夏日午后,高高的天空碧蓝如洗纯净澄澈,明晃晃到太阳肆无忌惮的散发着热情的能量,知了振动薄薄的羽翼热烈的唱着夏天的赞歌,歌声从树叶间传出,像长了翅膀一样,旋即传遍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

操场上沸沸扬扬,坐满了学生,他们正兴致勃勃的观看着舞台上的表演,时不时的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赵晨风无精打采的坐在一众人群中,显得兴致缺缺。最近家里出了不少事,他已经郁郁寡欢了很长时间,心情落寞时便很难将自己融入到周围的热闹中去。

赵晨风独自想着心事,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经被他屏蔽,完全看不见听不到。

忽然,一道高亢嘹亮的歌声袭来,震耳欲聋,瞬间将他惊醒。

“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

我的未来不是梦

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跟着希望在动”

这首歌如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拨开了漫天的乌云,被遮住的日光瞬间洒满了万丈霞光。

简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赵晨风的心头豁然敞亮起来——我还有未来,我的未来还有希望!

“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

我从来没有忘记我

对自己的承诺

对爱的执着”

伴随着激扬的音乐,赵晨风的眼睛重新焕发出希冀的神采,心脏在胸腔里活了过来,耳膜里充斥着的都是“砰砰砰”的剧烈跳动声。

就算没有了爸爸妈妈又怎么样?我还有爷爷奶奶!

就算日子苦了点儿又怎么样?我可以靠自己努力去改变!

就算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又怎么样?我可以不在乎!

对!不在乎!只要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我从来没有忘记对自己的承诺,我的未来我亲手打造,我的未来绝不是梦!

赵晨风霍的一下站了起来,望向台上唱歌的人。

湛蓝天空的映衬下,少年站在舞台中央引吭高歌,青春、炙烈、张扬。

少年身材高挑,脊背挺直,仿佛一株笔直的松柏,充满朝气与活力。他穿着一身蓝白色的校服,这身校服放在其他男孩身上显的十分拉跨,他穿起来却与众不同,由内而外散发着自信与洒脱。

明明是最平常的一身打扮,赵晨风却觉得少年比头顶那轮艳阳还要耀眼。

赵晨风离得远,看不清少年的面容。他试着努力睁大眼睛,可是由于离得太远,却始终看不清。

太阳似乎很不服气自己的光芒被掩盖,于是更加猛烈的照射起来,赵晨风被晃得睁不开眼睛。他抬手遮挡阳光,指缝间一片五彩斑斓。

学校里有很多松树和柏树,这些树据说是在民国的时候种下的,几经战火也没有被毁掉,如今已经是长得又高又壮。因为这些树历史悠久,又非常有纪念意义,所以学校几次翻盖都将它们保留了下来。

恰好教师宿舍前面就有一棵松树和一颗柏树,当初分配宿舍的时候,赵晨风特意选了正对它们的房间。

一夜好梦,赵晨风睁开眼来,窗外已是艳阳高照。他活动了一下酸涩的脖子,然后推开窗户,只见窗外的两株松柏枝叶茂密郁郁葱葱,不由咧开嘴笑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吉祥的事儿都能成……”

赵晨风哼着歌去给松柏树们浇了水,然后才脚步轻快的去了教室。

重逢李青柏这件事的后劲儿特别足,整整一个星期赵晨风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愉悦,让人离着八丈远都能感受的到。

同事们纷纷询问他是不是有好事发生,他便一直乐,乐得像个二傻子。

这是一份秘密,他不打算与人分享。他要把它珍藏起来,独自一人品尝它的美妙。

不过生活就是这样,不会总是一直风平浪静的。这边随了你的意,那厢却起了幺蛾子。

最近,班里发生了一件令他头痛的事情。

班上的一位女生一连三天没有到校上课,也没人给她请假。

这算无故旷课呀,几天不上课对一名分秒必争的初三生影响多大呀!赵晨风心里着急便试着给她家里打电话,结果反馈说该号码是空号。

这名女生叫王雪华,读书刻苦勤奋,学习成绩一直非常好。赵晨风十分看好她,觉得以她的成绩考上县一中一点儿压力都没有。

王雪华性格乖巧懂事,从来不会迟到早退,更何况一连几天无故旷课。赵晨风担心她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去做个家访。

赵晨风想找个同学问问王雪华的家庭住址,一时却想不起来该找谁。王雪华平时文文静静的,也不爱说话,整天就是闷头看书,也不和谁亲近,因此基本没有相好的同学,在班里是属于小透明的存在。于是无奈之下,赵晨风将班长王凯旋叫到了办公室。

“凯旋,你可不可以帮老师打听一下有谁知道王雪华家住哪个村的?”

小胖子王凯旋嘿嘿一乐:“老师,不用问了,他和我一个村的。”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赵晨风心上一喜,急忙追问道:“那你知道她家吗?”

“当然知道啊!不过老师你问这个干什么?”

“她都几天没来上学了,老师想去做个家访。你这两天见过她吗,或者你知道她发生什么事了吗?”

王凯旋摇摇头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我爸妈总嘱咐我要离他们家人远一点儿,所以我平时不太关注王雪华。”

赵晨风纳闷的问道:“你爸妈为什么要你远离王雪华家啊?”

说着这个,王凯旋瞬间来了精神,小嘴叭叭的开始讲八卦:“还不是王雪华她爸不招人待见,连带着她妈和她在村里都受人排挤。她爸好酒,天天往死里喝,一喝多就撒酒疯,见谁骂谁。村里人从她家门口过都绕道走。不仅如此,他还烂赌,手脚也不干净,偷鸡摸狗的事情没少干。听说有一回偷东西被人逮个正着,被打个半死。他赌钱也不行,技术烂运气差,输多赢少,输了回家就拿老婆孩子撒气。”

说到这儿,王凯旋重重的叹了口气。

“唉……说起来,王雪华也挺惨的,有那么个爸,从小到大没少挨打。我小时候就经常看到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老可怜了。听说有一回差点儿被她爸打死,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要不是她爷爷拼命拦着,王雪华当时就死了。”

赵晨风不由一阵唏嘘。王雪华出身在这样的家庭真是太不容易了,难怪她平时看着胆小怕事,几乎不与人交流呢!

“哦,对了,”王凯旋咽了咽口水,回想了一下接着说:“王雪华本来还有个爷爷的,对她还不错。要不是她爷爷管着她,估摸着她也长不大。不过她爷爷今年年初的时候死了。”

赵晨风听着心直往下沉。他追问道:“怎么死的?”

“病死的。不过我听村里人悄悄议论说是被王雪华她爸故意拖着不给治,生生给拖死的。”

赵晨风眉头紧皱难以置信的说:“那可是他爸,他就眼睁睁看着不管,愣给拖死了?”

“您指望一个只知道喝酒赌钱打老婆的人渣有什么人性呢?”王凯旋鄙夷的说:“他巴不得老头子赶紧死!老头子病病歪歪的,不但挣不来钱,一年看病吃药还得花不少钱,简直就是个累赘,不如早点儿死了算了!这是他的原话,有一次喝多了满大街嚷嚷的,村里好多人都听到了。村里老人都说,这都是老头子自己造的孽,从小娇生惯养的,养出来个畜生。但凡他年轻时能多管着点儿,他儿子也至于长成现在这副德行。”

赵晨风叹息道:“不管怎么说,王雪华是个好孩子,学习好,又善良。”

“可不是吗?”王凯旋唏嘘道:“我妈说,他们家坏地出好苗。一家子就王雪华一个好的。人乖巧,学习又好。”

赵晨风问:“你不是说你不关注她吗?那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王凯旋嘿嘿一笑:“我爸是村主任,村里大事小情的没有他不管的。我在家里东听一耳朵西听一耳朵的,自然知道的就多了。再说,像他们这么奇葩的家庭村里独一份,您懂得,村里人最喜欢背后嚼人舌根了。村里从来就不会少了他们家的闲话。”

赵晨风心里沉甸甸的直往下坠。他说:“听你说了半天王雪华的家庭情况,老师有些担心雪华遭遇了不好的事情。今天放学后老师打算去进行一次家访,可是我不知道她家具体位置。”

王凯旋立刻自告奋勇的说:“老师,我带你去王雪华家。”

“那就多谢你了。放学后等我,今天晚自习你不要上了,我们一起回你们村。”赵晨风抬腕看看了手表,说:“行了,快上课了,你赶快回教室去吧。下节是物理课,你小心去晚了,物理老师又拿小拐棍戳你屁股。”

他话还没说完,王凯旋便一溜烟儿的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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