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风越想眉头皱的越紧。
那么是谁被卖了呢?
想到离家的王雪华,赵晨风悚然一惊。他在脑海中将整件事情串联了一下,心里大概就有了一个判断——王建兴因为某些原因,大概率是缺钱,便把自己的女儿卖了。雪华妈大概是不同意便将雪华送走了,她再软弱也是个母亲,在维护女儿上终于坚持了一回,因此才招来一顿毒打。王建兴到处找不到人,便回家来逼问雪华妈。
这简直就是拐卖人口!性质太恶劣了!赵晨风心里恨不得立刻冲进院子里将那个人渣绳之以法,奈何被一道破铁门挡在了外面。他咬牙切齿的想:一定要想个办法阻止他才好。
王建兴不怀好意的盯着雪华妈,眼珠子一转,开始打着坏主意——说起来,这女人再赖,她也是个女人啊,虽然看着瘦了点儿但好歹还有几分姿色,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要是那个死丫头找不到,就拿她去抵债好了!要是人家非不要她,就把她送到那种地方,卖一次结一次钱,那也挺不错的。就刘刚给那几块钱,还不够自己喝顿酒呢!反正她也是个婊子,跟谁睡不是睡啊!
想到这,他不禁心中懊恼:自己怎么这么笨呢,居然现在才想到!比起王雪华那个小黄毛丫头,这种开过荤的老娘们更懂怎么伺候男人,到时候把客人伺候好了,钱还不是大把大把的来。嘿嘿……
想到这儿,王建兴不由露出了□□的笑容,仿佛大把的钞票就在眼前飞。他连连可惜:唉呀可真是平白浪费了,那可都是钱啊,要是都拿去赌没准儿早就翻身了,还能受这个穷罪!
雪华妈被他笑得瘆得慌,一时都忘记了哭泣。
王建兴似乎累了又骂了一会儿就不骂了,院子里安静下来。赵晨风透过门缝看到他进了屋子,进屋前还踹了地上的女人一脚。
雪华妈蜷缩着不敢动,生怕一动就会招来更狠的虐待,待王建兴进了屋里,才敢从地上爬起来,然后靠着墙根缓缓坐下来。她双眼空洞无神,呆愣愣的坐在那里,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晨风愤怒于王建兴的残暴,尽管非常同情雪华妈的遭遇,却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雪华妈之所以一直在家暴的泥潭中痛苦的挣扎,是因为家暴起了作用。王建兴觉得动手能解决问题,雪华妈一次次在他的拳头下面退缩了,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的施暴。
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如果雪华妈能够在第一次被家暴时就勇敢的进行反抗并抗争到底,让他意识到自己并不会屈服于他的淫威之下,或许走不到今天的地步。
归根究底,是雪华妈的懦弱使王建兴有恃无恐。她有大多数妇女的通病——缺乏自我保护意识,思想观念陈旧,深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家丑不可外扬”等传统观念的束缚,从未进行反抗,也不愿对外人说,只是默默地祈祷丈夫能够回心转意,结果往往事与愿违;她们又往往因害怕报复或者家人儿女选择隐忍和委曲求全,不肯申诉或者离婚。
赵晨风从小在农村长大,见多了丈夫殴打妻子的行径,也确实如王建兴所说,人们司空见惯,根本就没有人会拿这个当回事儿,更不会有人把这事儿闹到公安局去,顶多就是在村里人的调节下和解,然后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家暴者永远有施暴的权利,被家暴者要么在沉默中灭亡,要么就是在沉默中爆发。他还记得小时候,村里一个妇女不堪忍受丈夫的长期虐待,给婆家一家人都下了耗子药,连自己和孩子都没有放过,拖着他们一起下了地狱。这桩灭门的惨案并没有给村民们带来任何警示,最后只沦为村民茶余饭后的一个谈资。
那时赵晨风还小,不懂得一个女人豁出命去疯狂报复是为了什么,现在他却想问一问她:既然死都不怕了,还怕那个男人做什么!
像王建兴这种流氓无赖,自己没本事,在外面受了窝囊气只会回家撒气。他们窝里横,对着自己的老婆孩子恶语相向甚至是大打出手,仿佛这样才能够让他们找回男人的尊严,才能彰显一家之主的威严。这样的人是根本没有办法沟通的,你和他谈人情他和你讲道理,你和他**律他和你耍无赖。指望他洗心革面重新做人,那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最可怜的还是要数王雪华。
赵晨风一直觉得王雪华乖巧温顺的有些过分。现在他才明白:从小生活在父亲的暴力和母亲的隐忍中,所以她才会那么胆小,那么沉默。那个女孩子自卑又敏感,一遇到事情就将自己龟缩起来,从不肯张扬;她和同学相处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人;尽管她成绩很好,却永远是低着头。
王凯旋一路狂奔回家,将王雪华家发生的事情快速和爸爸说了一遍。王建国骂了句“这杀千刀的玩意儿”,便匆匆带着媳妇儿子赶了过来。
王建国见到赵晨风时,重重叹了口气。“都是我这个村主任没管好,叫赵老师看笑话了。”
“没事儿。”赵晨风着急雪华妈的情况,催促道:“我们还是赶快进去看看她吧!”
“嗯。”王建国点了点头,上前敲门。“建兴,开门。是我,王建国。”
雪华妈从怔愣中回过神,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迈着踉跄地脚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了。门开后,她哑着嗓子叫了声“二哥”,便再没话说了。
凯旋妈一见到遍体鳞伤的雪华妈,就忍不住掉了眼泪。她上前揽住雪华妈,哽咽着说:“秀啊,建兴又打你了?”
雪华妈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呆滞的如同一个死人一般杵在门边。
王建国骂了声“造孽呀”,又对儿子说:“凯旋,你跟你妈带你婶子先回咱家,然后找郭大夫来给她看看伤。”然后他嘱咐自己媳妇将人照看好,便直奔屋里。
赵晨风随着王建国进了东屋,发现王建兴已经躺在炕头上睡着了,呼噜打的震天响。
王建国一见他那副德行就气的不行,上前照着他胳膊“啪啪”抽了两巴掌。
王建兴一激灵醒了过来,吼道:“他妈的谁呀?找死啊!”
“我!”王建国怒目注视着王建兴,没好气的说:“你还想跟我动手啊?”
王建兴撒了半天酒疯,又睡了一觉,此时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见到是王建国便立刻老实起来。他一骨碌从炕上坐起来,嬉皮笑脸的说:“是二哥啊,快坐快坐。”
王建国虎着脸在地上的塑料凳子上坐下,顺手给赵晨风也递了一个凳子,“赵老师,你也坐吧。”
赵晨风便挨着王建国坐了下来。
王建兴一看王建国的架势,便有些心虚。他上下踅摸半天才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半盒烟,从中抽出一根,涎着脸递过去:“二哥,抽烟。”至于赵晨风,他竟然是理都没理,显然没把人放在眼里。
王建国和王建兴是出了五服的堂兄弟,虽然远了些,但是按照辈分王建兴都是喊他二哥。
王建国歉意的看了赵晨风一眼。
至于赵晨风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本就没指望一个流氓无赖能多懂礼数,更何况刚刚见识了对方究竟有多么无耻。即使对方给他递了眼,他也不会接。他摇摇头说:“没关系。”
“不抽。”王建国推开王建兴递过来的烟,朝他骂了句:“少嬉皮笑脸的!瞅瞅你还有个人样么?”
王建兴也不恼,无所谓的把手缩回来,将烟叼进自己嘴里,点燃了深深吸了一口。“二哥,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王建国瞅着他这副浑不吝的样子也来气,张嘴就数落开了: “这才多少日子啊,你老毛病就又犯了!啊?上次你在村委会怎么保证的?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改呢?雪华妈多好的女人啊,里里外外的操持家务,不嫌弃你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一门心思跟你过日子,多苦多累都受着,你也下得去手,瞅瞅你都给人打成啥样了!”
王建兴没想到王建国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看到赵晨风就在一旁站着,顿时觉得自己的面子都在外人面前丢光了,可是他又不敢在王建国面前炸刺,只好嘟嘟囔囔的说:“这不是喝了点儿酒就没控制住嘛!”
王建国眼一瞪接着骂道:“没出息的玩意儿!喝点儿马尿就知道朝自己媳妇撒疯。下手没个轻重。你就作吧,这个家早晚得被你作没了。”
王建国是村主任,因为持身以正在村里颇有名望。农村自由一套处事规则。村民家里有什么矛盾,都是习惯在村里解决,能不闹上公堂就不闹上公堂。这些年,王建国秉持着公正公平的原则,大事小情的没少处理,因此在村民中树立了相当高的威信。大多数村民都佩服他,也服从他的管理。
王建兴多少也有些怕王建国,可惜他是个无赖,怕归怕,但同时也抱着你也不能拿我怎么样的心态。他恶人先告状:“二哥,那臭娘们不守妇道,不打不行啊!”
“你不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会死啊!你自个摸着良心说,这话说出来有人信吗?雪华妈多好的女人啊,这些年本本分分任劳任怨得,哪点儿对不起你了,整天不是打就是骂得。真没见过你这样得,抢着往自己头上戴绿帽子。整天疑神疑鬼捕风捉影的,你有那心思不如干点儿正经事儿养家糊口的好。”王建国指着满屋的破烂家具说:“瞧瞧,这都过的什么日子!”
王建兴一口一口的抽着烟,也不插嘴,就任王建国骂,反正这些话早就听腻了,左耳进右耳出,就当放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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