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晨风看了看时间,二十三点四十五分,不由有些犯愁。夜晚的小风一卷,凉飕飕的,他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打小胆子就小,最怕那些鬼神,主要是因为他奶奶信这个。奶奶不光自己信奉鬼神,逢年过节的进行祭拜,还要求年幼的赵晨风跟着她学。不仅如此,他从小听的故事都是聊斋之类的,可想而知,在这种熏陶下,他有多么的怕鬼。
长大后,虽然他坚定的信奉无神论,但是鬼神说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扎根太深了,阴影总是挥之不去。因此,他至今都害怕独自走夜路。每周五晚上回家因着路上有人作伴,所以他并不是很害怕,但是今天已经半夜了,还要独自骑车回去,一想到路上要经过几个坟地,便不免有些发怵。
小时候爸爸讲过的一件事,他至今记忆犹新。爸爸有一次在外面和人喝酒,喝到半夜才回家,骑着自行车经过村西坟地的时候,不知怎么就遇上了鬼打墙,一直在里面绕,直到天蒙蒙亮才找到路绕出来,回来人就虚脱了,大病一场。直到现在,他想起这件事情依旧会汗毛倒竖。
“那个王主任啊,”赵晨风找到王建国说:“咱村有几条路通镇上啊?”
“两条啊,怎么啦?”王建国指着面前的路说,“一条这个,另外一条就是你来的那条。”
“啊?”赵晨风登时就傻眼了。他来的那条路上有好几个坟地呢,还记得王凯旋说村南这条不远处就是坟地呢。
王建国见赵晨风犹豫,便问道:“赵老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赵晨风难为情的说:“还有没其它路,没有坟地的。” 大老爷们承认怕鬼怪难为情的,他越说声音越小。
王建国听了却哈哈大笑起来。“咱农村就是这样,每个村的坟地都建在一起,基本都在村头上。你要说没有坟地的路,那好像是没有。原来赵老师你还怕鬼啊?啊哈哈哈……”
赵晨风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拼命朝王建国摆手让他别说了,可是王建国根本就没接受到他的信号。
王凯旋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伸着脑袋说:“那赵老师不如住在我们家吧。”
“不了,我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我还是自己回去吧。”赵晨风硬着头皮说。
王建国热情的说:“不麻烦不麻烦,我家房子大,够住。你就住下吧。”
赵晨风不好意思麻烦人家,连连拒绝。
王建国嗓门大,这边的动静早就引起了李青柏的注意。他和包正平说了几句,便下车了。
“小赵老师,包所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搭我们的车回去。这眼看都十二点了,深更半夜的他担心你的安全。”
赵晨风惊讶道:“警车啊?”
李青柏笑道:“怎么,还嫌弃?”
“没有没有。”赵晨风慌忙摆手,“我哪里敢啊!我只是这辈子还没有坐过警车呢!”
王建国凑过来说:“赵老师,你要是实在不想在我家住,就和包所他们一车走吧。出了村就都是庄稼地了,有没有鬼的另说,深更半夜的你一个人骑车回去确实不太安全。”
赵晨风有些为难的说:“可是我摩托车怎么办?”
王建国拍着胸脯说:“这好办啊!你的摩托车就先放在我家。明天一早我让凯旋给你骑到学校去。”
“他行吗?我那可是大摩托不好骑,别再摔喽?”赵晨风担忧的说:“万一给孩子摔出个好歹来,那不得心疼死了!”
“他行吗?”王建国特别骄傲:“他可太行了!他从十一二岁就偷摸骑我的摩托车。哪儿是离合,哪儿是油门,哪儿是刹车,他都门儿清。赵老师,你就放心吧。保管出不了事儿!”
听他这么说,赵晨风不免心动。他既能安全回去,还能趁机和李青柏多待一会儿。虽然他们一整晚都在一起,但其实并没有说上两句话。
正犹豫的时候,李青柏走过来了。“小赵老师,你坐我们车回去吧,正好有些事儿要问你。”
于是,赵晨风生平第一次坐上了警车。尽管工作了一天,又折腾了整个晚上,他的身体非常疲累,但是神经却异常亢奋。
车里没人说话,非常安静。赵晨风在副驾上偷偷向后瞥了一眼,发现王建兴在冲盹儿,包正平也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闭目养神,而李青柏正在专注的开着车。
很好,好像没人注意到自己。他放松的向后靠去,将身体贴合在椅背上,微微侧着头,放心大胆的开始偷看,一边看一边满足的想:真好,能够见到人的感觉真好,仿佛距离近了,心也随之近了。
李青柏长得可真好看啊!从侧脸看去,他五官立体,帽檐下一双浓黑的剑眉飞插入鬓,深邃的眼窝中镶嵌着一双明亮的眼眸,鼻子挺拔有型,唇线分明,下颌线如刀削般锋利,整个面部轮廓充满了硬朗阳刚之美。
李青柏怎么越长越帅了呢?记得年少时的他五官没有这么有型啊!身材也远远比不上现在健硕,特别是气质简直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少年的李青柏身上总带着一种痞帅耍酷的味道,而现在的他却是一身的凛然正气,英武不凡。
赵晨风不错眼珠的盯着李青柏看,看的心满意足,看的浑然忘我。
天上无月,村道没灯,四周一片漆黑,唯有车前一束亮光引领着他们的归途,就像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他带他回家。
因为要备战数学竞赛,晚自习时他和李青柏被数学老师叫去办公室单独辅导。等辅导结束时,早过了放学时间。他想回家却发现自行车被偷了。彼时,同学们已经走光了,他找不到人带他一起回村。
他不禁开始犯愁:家离学校很远,骑自行车就得四十多分钟。这要是走回去,还不得半夜到家啊!况且又胆小不敢独自走夜路,平时回家都是和同村的小伙伴们结伴而行。
他想不出别的办法,差点儿掉眼泪。
正为难时,李青柏将车骑了过来。他双手一捏轧,稳稳的停下,长腿支地,头一甩,酷酷的说:“来吧,上车。今晚去我家睡。”
他摇摇头说:“我奶不让我在别人家住。”
“你怎么那么听话啊!不让你住就不住啦?那也得分分情况吧,你没车怎么回家?腿儿着回去?”李青柏翩腿儿下了车。他随手把书包挂在一侧车把上,又强行拿过赵晨风的书包挂在另一侧车把上。然后,他做了一个出乎赵晨风意料的举动——他来了一个旱地拔葱,直接把赵晨风抱到了后座上。
李青柏从小就壮实,发育的特别好,初三就窜到一米八,比瘦小的赵晨风足足高了一个头。他因为练习跆拳道的缘故,胳膊腿儿腰腹的肌肉都非常结实有力,抱起体重堪堪过百的赵晨风简直轻而易举。
短短的一瞬,赵晨风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放在了后座上。他挣扎着想跳下车来,被李青柏强行摁住。
“哎呀,别磨叽,好好坐着。你要是不想双腿废了,今晚先跟我回家。听话,乖!”
一个“乖”字让赵晨风的脸瞬间爆红。他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不回家,奶奶会、会着急的。而且、而且她不让我在别人、别人家睡、睡觉。”
李青柏被他的样子逗的哈哈大笑:“就去我家睡个觉,你紧张什么?”
“我、我、我才没有紧、紧张。”
李青柏促狭的说:“你一紧张就结巴。还说没有紧张?”
这确实是他的老毛病了,很难改掉,直到现在偶尔也会犯。
李青柏说:“你上课回答不出问题或者需要当众发言的时候,你都会结巴,还有就是特别紧张特别没主意的时候,也会不吭声了。”
赵晨风的脸更烫了。他闷着头不说话。小样儿瞧着怪可怜的。
“就像现在这样。”李青柏揉了把他的头发,细细软软的,挺舒服。他忍不住又揉了一下。不再给赵晨风找理由拒绝,他一锤定音。“行了,就这么说定了。我家有电话,回头你给你奶奶打个电话说一声。反正我是不会让你走回家的,那么远的道儿,你的腿不残也废了。”
其实赵晨风不是非去李青柏家不可,镇上也有他家的亲戚,到那里借宿一宿也是可以的。可是,他还是跟着李青柏回家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时他的心里就存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只是年少的他不懂。
李青柏骑得是二八大杠,平时都是大长腿一迈直接骑起来就走。今天赵晨风坐在后座上,他只好委屈大长腿以一个不是很帅的姿势从大梁跨了过去,然后卖力的吆喝一声:“留神!坐好了您哪!回家喽!”
李青柏有劲儿,平时车骑起来飞快,今天多载了一个人,照样骑得风驰电掣。二八大杠在夜风中快乐的飞驰。赵晨风坐在后座上偷着乐。
两个少年一路上也不安生。他们时而说说笑笑,时而打打闹闹。自行车忽快忽慢,车前的自发电灯随着车轮转动发出忽明忽暗的光,照亮他们回家的路。
盛夏的晚风迎面扑来,校服的背心宽大,被风吹得鼓荡起来,时不时拂到赵晨风脸上。他鼻子灵,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清新自然的洗衣粉味儿中掺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他知道,那是李青柏流的汗。
不同于汗臭味,李青柏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浅淡的奶香味。特别是剧烈运动过后,这种味道会更加明显,但不重不膻。赵晨风甚至觉得挺好闻。
自行车在胡同里穿梭,不知谁家的夜来香还在盛开。浓郁的花香随风飘荡,就连空气中隐隐约约的奶味都变得馥郁香甜起来。
赵晨风偷偷深吸了一口——今晚的奶香味格外好闻,令人着迷。
想喝牛奶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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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25章 谁说男人不能怕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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