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也觉得这个范雨似乎是有些不简单:
“他识字?还读过书?
南嬷嬷也不知:
“没听牙婆提过 。”
如今牙婆不在这儿,无人知晓答案。就算今日在这儿,难道牙婆就知道了?
刘五唾沫横飞,也不顾胆怯,继续说道:
“他识字,也会读书,不止是我,府里好多人都知道!还有….大郎君,对!大郎君还夸过范雨的诗好!”
尤氏的眉毛都要拧到一处去了,刘五口中的大郎君,便是柳风从。
姜凝曜翘着腿,瞥见尤氏的脸色,暗暗给沈阴阴递了个眼色,而沈阴阴又狠狠的掐了一把盯着桌上柑橘发呆的马大燕。
‘嘶’
沈阴阴下手不轻,马大燕倒抽一口凉气,见尤氏的看过来,她立马装作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看来柳大郎君与死去的范雨,果真是有所交集的,我问你,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你必得一一说来,不可隐瞒,不然……害得就是你家大郎君的命!!”
语罢,便一掌重重拍在桌子上,她手劲儿大的很,桌面上的装着柑橘的白釉盘都震飞了一瞬。
刘五吓得一哆嗦,忙跪着向前几步,叩首在地:
“去年…去年冬日,我与范雨在园子扫雪,梅花开的好,范雨便对着梅花说了句诗,正巧让大郎君听见了。便夸他做的诗好,后来也有几回,大郎君到园子里找范雨谈论诗词,其他的再没有了。”
刘五说到最后,似乎还想再说下去,却有犹豫,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姜凝曜懒散的将整个后背靠在椅背上,泥金扇子一下又一下,慢悠悠的拍打掌心,他似笑非笑的盯着刘五。
人纵然是笑着,可刘五却觉得那目光是从未感受过的威压,比自家大人还要更骇人,袖子下的手不住的在抖。
“当日你羞辱他,为什么会说那些话?”
刘五颤颤巍巍:“气得极了,脱口而出。”
姜凝曜却摇摇头,慢条斯理的分析:
“你不是脱口而出,你知道些什么对不对?又或者你看到过什么,才会有此猜测。”
尤氏听见这话,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多说。
刘五瞬间脸色煞白,他垂着脑袋,紧紧盯着地板,一时间沉默无言。
姜凝曜也不急,扇子敲打掌心的动作变成了敲打圆椅的扶手:
“怒火冲头,自然是专挑旁人的痛处短处去挖苦,你知道些什么?看见过什么?才会对范雨有这种猜测,从而恶语相对?”
“若是方才守门的小厮,你也会脱口而出他如青楼男倌?”
一滴水渍落在地板上,刘五不知道那是自己的汗珠儿,只因此刻他的胸膛下那颗心跳动,彷徨的厉害。
站在姜凝曜身侧的石山见这小厮着实不知好歹,便上前一步骂道:
“谁给你的狗胆子,在王爷面前耍心眼儿?你若执意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管你是哪个府上的,都得没了狗命,连带着你一家子也倒霉!”
“是,我看见过,因为….因为范雨不对劲儿,他真的不对劲儿!”
刘五猛然抬起头来,额间的汗珠儿冒出一层,他粗喘了一口气:
“我们同住一屋,好几次我半夜尿急醒过来,范雨都不在,第二日问他,他也只是说去看园子的花儿,而且他身子总是会有莫名其妙的伤痕。有一回…我起夜之后,顺道去园子里找他…..瞧见…瞧见他跟一个男人藏在假山后面,搂在一块!”
说出这些藏在心里的话,刘五反而没了之前的畏畏缩缩。
“我也曾经问过他,可是范雨不肯承认,还说如果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出去乱说,就等着倒大霉。”
“那天,我气极了。脑袋一热,就说出来那些话,再后来……他就死了……”
刘五颓然的弯下腰,他至今也忘不了,当他说出那些话之后,范雨看他的眼神……
沈阴阴眯了眯眼:
“那个男人是谁你可看清了?”
刘五摇了摇头:
“当时天色太黑,只瞧见假山处露出来的一截衣摆,好像是月白色绣竹叶纹……我也记不清了….”
话音刚落,尤氏手边的茶盏就被打翻在地,目光死死的盯着刘五:
“你敢胡说八道!!”
南嬷嬷也急道:“滚下去!天杀的狗东西,脑子里灌了粪,从嘴里喷出来了!”
瞧这样子,姜凝曜一行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尤氏吐出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似无力,似迷茫,喃喃自语:“月白竹叶….月白竹叶纹……”
南嬷嬷担忧的看着她,泪眼婆娑:
“年关时潭州尤家那边送过来两匹月白二色绫,您瞧着颜色淡雅,便给大人和小郎君合做了一身衣裳。大人喜兰花,袍子上便绣了兰花纹,小郎君…..则是绣上了竹叶纹。”
如此一来,好像一切都说得清了。
从表面上来看,是范雨与柳风从心心相惜,而刘五因怨恨,出言羞辱范雨,导致范雨一时激愤,自我了结。
但他对柳风从情深意重,故而才在死后也纠缠不休。
沈阴阴与姜凝曜对视一眼,他们两个都知道范雨是中毒而亡,若范雨当真羞愤,喝了毒药便罢了,又为何撞上假山?岂不是多此一举?
而且范雨的来历也是一团迷雾,识字读书本身就需要耗费精力财力,民间私塾书院束脩不低,请来夫子更是花费良多。
范雨不仅能读书识字,且精通诗词,柳风从是国子学的学生,连他都称赞范雨的才华,可想而知,不仅仅是其天赋所在,更是多年来积累的功底深厚。
尤氏陷入了迷茫中,她有些迫切的想知道答案:
“难道…..风从与他真的…..”
她希望能有人给她一个答案,却也知道,没有人能给她。
“夫人,所听如此,便是所看如此吗?猜测如此,便是真相如此吗?刘五不过府中小厮,他对柳家郎君的了解,难道还能深过于你这个生身母亲吗?难道,亲生儿子的为人?只听旁人三言两语,便断定他是何等人了吗 ?”
姜凝曜突然出声,他抬起头直视着尤氏,语调平静,并没有一丝波澜,连眉头也没有皱起一分。
但…沈阴阴在一旁看着、就是觉得他不高兴,很不高兴。
尤氏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她先是惘然,而后又深深的自责,一直憋在眼眶的泪涌了出来:
“你说的没错。我的儿子,他的品性我最了解,他瞧着文弱,实则嫉恶如仇,良善至极,重情重义,我不该为了旁人的话,连问都不问他一句,就猜测怀疑。”
此时终于到了马大燕登场,她先是安慰了尤氏几句,又提出要开坛作法,帮柳风从祛除邪祟。
朱砂黄纸,香炉令旗等物件呈上来,尤氏便带着人走出院子,将院门紧闭,不得任何人进出。
马大燕说,这阵法乃是师门秘法,绝不能让外人窥见。而至于姜凝曜为何能留下,是因为她们两个是弱女子,有些体力活儿需要帮手。
整个院子里,就只剩下了‘自己人’。
马大燕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桌上的柑橘就剥开塞进嘴里,甘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含糊道:
“这宅院里的污糟事儿可真是多。我看范雨兴许不是自杀,而是柳风从怕事情暴露,把人杀了!这才被缠上,都是报应!”
沈阴阴撇了她一眼,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性,毕竟柳府的所有人都认为范雨是自己一头撞死的,但真相却是服毒。
很有可能是柳风从给范雨灌下毒药,又伪造成范雨自尽的假象。
“猜测再多也没用,先看看能不能从柳风从口中得到些蛛丝马迹!”
姜凝曜却嫌费事:
“瞧他痴痴傻傻的样子能问出来什么?不如等到晚上,跟他身上那个东西谈谈?”
“谈不了!”沈阴阴一口否决。
“为什么?”
“没带帮手,打不过他。”范雨的怨气太大了,不然也不会把柳风从折腾成这个样子。
沈阴阴身边没带着魏冉,没把握拿范雨怎么样。
姜凝曜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一时间倒是被噎住了,只挥挥扇子:
“那就先把柳风从弄醒,看看从他口中能套出来什么话。”
沈阴阴也不再废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东西倒入桌上的空杯子。
姜凝曜凑过去,看着杯子中的‘水’,还特意闻了闻:“水?只是水?”
马大燕闻言接了一句:“是纯阳水?”
见沈阴阴没否认,姜凝曜又问:“什么是纯阳水?”
“端者,正也。午者,阳也。五月五为重五,是一年中阳气最盛之时,从井水打水,于午时晾晒,为纯阳水。”
马大燕吃完了盘子里最后一个柑橘,有些意犹未尽。
“柳风从阴气缠身,气血亏虚,纯阳水能驱邪避疫,补阳去阴。”
沈阴阴将水与柳风从喂下,对着马大燕调侃道:
“还以为你骗子当久了,满脑子只记得金银之物,没想到还记得这些!”
马大燕撇嘴,她当然得记得,虽然没多少真切的本事,但这是吃饭的老本儿,可不能忘。
两人正拌嘴,床榻上微弱的咳嗽声传来,几个人凑上前,只见柳风从醒了!与此同时,院门外传来了急切的敲门声!
双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内情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