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晚上一下子经历了太多事，又许是换了个环境，苏舟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天刚刚亮就睁开了眼睛，毫无睡意。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她拿起手机想看一眼时间，点了一下屏幕却没有反应，想起来昨晚打开微信时看到一堆添加好友的信息，验证栏里一堆“小三、绿茶婊”之类难听的词汇，甚至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她的手机号，直接发短信骂她。睡觉前还不断有信息涌进，她索性直接关了机。
想到这里，她放弃了给手机开机的念头，又闭上了眼。
但她却越躺越清醒，大脑就像一台失控的织布机，各种思绪如丝线一条接着一条地吐出，很快就塞满了整个脑海。她烦闷地睁开眼，决定还是起床。苏舟侧头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骆清池，她小心翼翼地挪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细细地给骆清池盖好被子，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
可是下了床她也无事可做，索性坐到骆清池的书桌前。桌上有一个精巧的时钟，显示此刻的时间：5:55。苏舟看着时间不自觉地走神，本来两个小时之后的自己应该正坐在考场里，完成自己期待已久的答卷，可现在的自己却在两百公里外的临西市，总觉得有些不真实。意识到自己又开始想这些无意义的东西，她甩甩头，把消极的情绪抛到脑后。
桌上还摊着骆清池的课外数学题，苏舟粗粗地看了几题，就发现骆清池的答案里有些做错的地方，反正她也无事可做，就给骆清池把做好的题目检查了一遍，用铅笔把错误的地方都圈了出来。
没过多久，骆清池也醒了过来，她往苏舟睡的地方摸了摸，发现人不在，“噌”得一下坐了起来，“舟舟？”
“嗯？你醒啦？”
看到苏舟好端端地坐在书桌前，骆清池明显松了口气，“你怎么醒得这么早啊？”
“生物钟嘛。”苏舟没有说自己没睡好。
骆清池起床走到她身边，看到她竟然在看自己的习题，甚至还在错题的旁边帮她把解题思路写了出来，骆清池着实佩服她的定力，发出由衷的赞叹：“我舟不愧是学霸！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我的数学有救了！”
“我也是想着转移一下注意力，空下来总感觉心里发慌。”见骆清池又要露出心疼的表情，苏舟马上岔开话题，“不过，我现在有些饿了，想吃东西。”
“走走走，我带你出去买早餐吃。”骆清池打开衣柜门翻找衣服，找了半天，掏出一条棕色毛衣裙，“给你穿我上次新买的小裙子，嘿嘿。”
苏舟换上之后，骆清池赞不绝口，“好看好看！我之前就说你穿这个一定好看！”
两人说着话来到客厅，却没想到方然居然坐在沙发上，正在和骆母说话。
骆清池有些意外，“阿姨？”
“妈妈……”苏舟看着眼前即熟悉又陌生的女人竟然有些不敢认，她已经将近两年没和自己的母亲见面了，平日里总是隔着屏幕看她还不曾发现，现在再见面她竟觉得方然瘦了很多。
方然听到声音转过脸来，看到苏舟的一刹那红了眼眶，跑过去抱住她，“舟舟，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没有顾忌到你的心情，妈妈应该昨天晚上就直接过来接你。”
苏舟被方然突然抱住，又听到她说的那些话，一时有些愣住，之前的不真实感再次出现，她很想问问方然，你是真的妈妈么？
一旁的骆母开口：“你们母女有什么话坐下来说，骆骆，你去买点早饭回来。”
骆清池：“好。”
母女俩人坐下后，反倒陷入了沉默之中，气氛一时凝固。方然不敢开口说，也不敢开口问，她知道昨天自己没有及时赶到，恐怕已失去了女儿对她的信任，不知道如何才能挽回一些母女的关系。
苏舟则是不知道该和妈妈说些什么，她一方面很渴望得到父母的爱，希望在自己奔溃的时候，能够有他们陪在自己的身边，可一方面她常年不和他们呆在一起，和自己的父母实在算不上亲近，甚至她连他们的感情什么时候出现的裂痕都不知道。
骆母看这对母女迟迟不开口，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在中间打起圆场：“舟舟啊，你别怪你妈妈来得太晚，她本来昨晚知道你在我这里的时候就想来了，是我说你们在睡觉，叫她别来的。她今天早上五点钟没到就过来了。”
苏舟小声地“嗯”了一下。
“昨天她没及时去接你这个事情是她做得不对，阿姨也骂过她了！不过你妈妈这段时间也确实很不容易，她跟你爸……”
“珍怡，这些事情我自己和她说吧。”方然打断骆母的话，看向苏舟，“舟舟，和妈妈出去走走好吗？”
苏舟一言不发地跟在方然的身后走着，时间虽然很早，但是街道上并不是空无一人，晨跑的、买菜的、遛狗的……时不时有人从她们身边经过，带起一阵声响，反倒消除了苏舟与方然相处时的不自然，让她逐渐放松了下来。
两人安静地走了一会儿，方然开始平静地和女儿述说着自己的故事，“我和你爸爸是在半年前正式准备离婚的，但现在还在打官司，还没有彻底结束。你还记得本来去年过年的时候妈妈答应好你要把你接过来吗？”
苏舟点头，“嗯。”
“但是年底的时候妈妈发现你爸爸出轨了，那时候我就直接提出离婚了，你爸没同意，还跟我说不会再犯。”方然轻笑，笑中满是自嘲，“我以为他是惦念着你，惦念着我们之间过往的情分才不同意的，后来我就原谅了他。
结果半年后你爸主动提出离婚，我才知道哪是什么情分，不过是让我放松警惕，转移他的资金给那个女人，离婚的时候能让我少分点他的财产，而且我前段时间才知道他们又有了个孩子。”
“这些你都没有和我说过，我一直以为你们不联系我是因为太忙了。”
苏舟紧紧抿着唇，一时有些难以消化。完全没想到父母之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甚至很难把方然嘴里说的这个男人和小时候趴在地上让她当大马骑的男人联系在一起。但想想，也没什么奇怪的，这么多年自己和父亲之间早就越发地疏远，不了解他才是正常的。
“之前和你爸爸一起创业的时候是很忙，怕没时间照顾你才把你一直放在景安和奶奶姑姑呆在一起。只是没想到公司走上正轨没多久，你爸就变了心。”方然苦笑，“这半年妈妈一直不怎么和你联系一是怕你发现我和你爸的事情，影响到你的学习；二是在忙着和你爸打离婚官司，我不可能任由他把财产分给别的女人和孩子；三是妈妈在重新创业，要让你就算没有爸爸，也能过上好日子。”
苏舟很难想象自己的妈妈这半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她心疼方然一个人面对着这些糟心的事，她很想抱抱方然，但内心还是有些别扭，没办法做出这些亲昵的举动。她完全能够理解方然的想法，但却并不赞同她的做法。
“你们没有离婚的时候，我在姑姑家过得也不算好。”
“把你放在姑姑家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没有承担起父母的责任。昨天你给妈妈打电话的时候，妈妈正在谈一个比较重要的合同，妈妈想着忙完这段时间就来接你。还是你骆阿姨骂醒了我，让我想起自己拼命的赚钱本就是为了你，可现在却本末倒置，还是让你吃了苦。”
听了方然的解释，苏舟心头泛起酸意，她将这股情绪压下，“没关系，事情反正都发生了，就算你昨晚来接我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苏舟说得平和，方然的心却被揪了起来，终是没忍住抱住了女儿，不断地抚摸着她的头，声音哽咽着，“舟舟，是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应该早点来接你，这样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你也不会被杜淳飞欺负，错过今天的考试，都是妈妈不好。”
苏舟的脑袋埋在方然怀里那一刻，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奔跑时不小心摔伤了膝盖后扑进妈妈的怀抱找她哭诉，委屈极了，“妈妈，我不想再回姑姑家了，我真的很讨厌杜淳飞。”
“不回去了，以后都不回去了！以后你就跟妈妈在一起，我们母女俩好好生活，好不好？好不好？”方然激动地安抚她。
“嗯。”
“等下吃完早饭妈妈就带你回景安收拾东西，好不好？”
苏舟在方然怀里摇头，声音瓮瓮得：“我不想再去姑姑家了。”
“好好好，不想去就不去，妈妈去就行。”方然轻轻地拍着苏舟的背，柔声地哄着，“从景安回来后，妈妈再给你联系学校转学，想不想和骆骆在一个学校？”
“嗯。”
“好，都交给妈妈来办。那你还想不想回学校和之前的同学再见一面了？”
苏舟有些犹豫，可是她想到了陆思昭和叶思慕现在的关系，又想到昨晚收到的一堆陌生短信里面里那些难听的称呼，辱骂性的语言，她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不打扰对谁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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