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应该是什么感觉呢?不同的人对这个问题有不同的看法。
沈见匀认为,喜欢是快乐和轻松的感觉,如果喜欢一个人给他带来的是压力,他的喜欢将会迅速消耗,而他的喜欢是有限的,消耗殆尽之时,便是感情结束之时。
他的上一段恋情正是这么结束的。
当时他的前女友移情别恋了他的妹妹,但凡换一个人,他也许还想着挣扎一番挽回前女友的心,不要在感情交锋中落了下风,可那偏偏是他的妹妹,他心中不可战胜的第一高峰,他不仅燃不起斗志来,还泄气的很,一心只想逃避现实,离前女友和妹妹都远远的。
那之后他有两年多没谈恋爱,因为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他想不明白恋爱的意义了。
恋爱是为了搭伙过日子吗?是为了组建新家庭吗?如果是为了这些,恋爱似乎不是非有不可的。
那究竟是什么让恋爱具有必要性?
就在此时此刻,沈见匀得到了他的答案。
如果两个人互相喜欢,却不谈恋爱,那么他们各自只拥有一份喜欢,但在他们谈恋爱后,这两份喜欢就能碰撞出指数级的喜欢。
这正是恋爱的意义,让喜欢呈指数级增长。
回过神来,沈见匀抓紧贺云起的手腕,跟贺云起开玩笑道:“既然抓到你了,大王把你带回去当压寨夫人。”
“哥哥给我当压寨夫人吧,我在澳大利亚有座矿山。”
闻言,沈见匀挑了挑眉,颇有些傲娇地说:“谁没有山?我在加拿大有座雪山,是真正的山大王哦。”
这话激起了贺云起的好奇心,他不由问道:“哥哥买雪山做什么?建滑雪场吗?”
“也许是因为看了《乞力马扎罗的雪》「1」。”沈见匀的回答非常模糊,让贺云起捉摸不透。
“为什么是《乞力马扎罗的雪》?”哥哥你也曾囿于痛苦、思考死亡吗?但你明明比我幸福太多了。
“为什么不是《乞力马扎罗的雪》?我很喜欢海明威。”沈见匀记得那是2017年的下半年,他第四次翻开《乞力马扎罗的雪》,那时候他非常迷茫,成日里奢靡享乐,自我放纵,但他其实无法从放纵中得到快乐与解脱。
当他得知他妹妹的公司在美国上市后,他对自己的厌恶更是到达了顶峰,他痛苦而真切地意识到,即便他拼尽全力去追赶他妹妹的步伐,他这个仿制品还是超越不了正品,甚至连达到正品的一半都困难。
他确信,他的妹妹就是他的心魔,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是。
他迫切地渴望除去心魔,但他要怎样办到这件事呢?
他想过杀了他的妹妹,但他很快打消了这个疯狂的念头,因为他明白,即便他的妹妹死了,他仍然是一个普通人,仍然会活在天才的影子里。
于是他决定自杀。
他死后,一切都会归于平静。
那么去哪里自杀呢?
沈见匀想了很多地方,最终他把一座人迹罕至的雪山定为了自己的埋骨之地。
2017年11月2日,在他生日那天,他独自登上了这座雪山,爬到半山腰时他停下了脚步,严肃而安详地环视周围的景色,举目所及是一片白茫茫的雪和黑黢黢的裸露的山体。
他想,他选对地方了,而后他安静地躺到覆盖着厚厚一层雪的地上,平和地等待他的死亡。
或许是上天觉得他的人生不该就此结束,偏偏是那天,这座终年沉默的雪山爆发了。
整个天瞬间白了。
狂风似一头拥有巨口的凶兽,裹挟着铺天盖地的积雪从山顶向山下飞奔,试图咬断前来挑衅它的沈见匀的脖子。
他什么也没想,立刻站起来跑了,等跑出去好远,才想起来他此行的目的是自杀,根本没有跑的必要,但当他看向身后张开血盆大口的雪山,他清晰又强烈地认识到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冷静、那么勇敢,当死亡真的逼近,他做不到坦然接受。
他畏惧死亡,他抗拒死亡。
那时的他,就像许多站到高楼边缘却一直不曾跳下去的人一样,死志并不坚定,只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不,甚至不需要多么合适的理由,只要一句温暖的话语,就会退进安全区域。
“轰隆隆。”
雪崩还在继续,沈见匀还在为他活下去找一个理由。
“砰砰。”
沈见匀被雪追上了,又厚又重的雪死死压在他的身上,害得他喘不过气,差点窒息而亡,但他的思考仍在继续。
他害怕死亡,他还要继续选择死亡吗?
或许他应该放弃死亡,但理由呢?
后来回忆起这一时刻,沈见匀一直觉得非常神奇的是,当时他心里想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贺云起,而不是他的父母,他的妹妹,他的朋友。
更让他觉得神奇的是,他当时整个人倒插在雪里,思考倒一点没放缓,还很自以为是地想,如果他死了,贺云起一定快乐不起来了,又想,在他跟贺云起相处的短暂时光中,他对贺云起并不算好,贺云起还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他能轻易看出来,他竟然没跟贺云起谈一次恋爱,真是太遗憾了。
如果他能活下来,他一定要去找贺云起谈恋爱,不,不是如果,是一定,他一定要活下来,然后去找贺云起谈恋爱。
抱着这个想法,兼之他学过一些自救知识,努力许久,他从雪里爬出来了。
他拿出手机试图拨打求救电话,可这座雪山上没有信号,一个电话也打不出去。
他一度非常绝望,但他也知道,绝望并不能帮他自救,于是他勉强振作了精神,向山下走去。
走了没多久,他一脚踏空,掉进一个被雪藏住的四五米的深坑,这个深坑的壁面很滑,他爬了几次也爬不上去,他当时真以为自己要死了,还是死在他不想死之后。
贺云起要是知道了,肯定会哭得很厉害,说不定涕泗横流,那该多可怜啊,这么想着,沈见匀笑出了声。
他的笑声很响,传得很远,刚好被一个在附近滑野雪「2」的滑雪爱好者听到了,把他救了上去。
但获救后,他没有立刻去找贺云起谈恋爱。
他记得这一年贺云起才十六岁,人将坠入死亡的时候起一些不够道德的欲念不算过分,但回到人世间后,这种欲念就多少有些不可饶恕了。
而且,他不曾向自己承认的是,他害怕贺云起只是少年心性,分别后不久就把他忘却了,或者贺云起没把他忘了,但并不想再见到他。
那天晚上,沈见匀回到酒店后先去吃了一顿大餐,而后撕掉了自己前一天写的遗书。
那年年底,他买下了差点埋葬他的这座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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