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丁薛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气跑回山顶,抵住大门,胡乱揣了七八块法器窝进床里,才想起:

先前放在树下的背包,落下了。

现在回头去捡,搞不好直接撞母罗刹怀里,所幸要紧东西都寄出去了,其他顾不上,小命要紧!

丁薛扬睡眼昏沉还在想,他估计碰上画皮鬼索命,不然上山一年多,怎么从前没见过鬼火。

那三个大老爷们,不知够不够她吸阳气。

入观时他问张宗余,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神,牛鼻子老道怎么说来着——

“要相信科学”?

信你个锤子……

******

禾木觉察脸上不对时,窑内火情正旺。

此次出门仓促,底子没打稳,新换的肤蜡不耐高温,这点热度就融化了,果然便宜没好货,有些钱省不得。

还好他们忙着灭火,没人关注她的脸。

禾木掩住口鼻加入,奈何笨手笨脚“不小心”踢翻了酒壶,纯属帮倒忙。

高个子甩给她一个折叠垃圾桶,使唤她到门口铲点土灭火。

正合她意。

禾木钻出窑洞,丢下工具,拔腿就跑。

亮哥冲上前拉她,抓了个空。

鬼火们像长了眼睛,乖乖让路,就是不往她身边凑。

追出来的亮哥却没那么幸运,被鬼火逼得连连后退,直至退回窑里,气得呲哇乱叫。

禾木懒得理会,叫嚣声渐远,才将脚步放缓些许。

走上山道的时候,注意到树下躺着一个黑色背包,霜打得不重,说明放这里不久。

禾木本没有功夫多管闲事,想到在窑外偷看那人,还是凑上去,拉开了背包拉链。

背包轻飘飘的,七八成新,装了一兜的快递回单,足有数十张。

她随意抽两张揣进口袋,便继续往山下走。

脸上发痒,是肤蜡在作怪。

抬手摸,表面已经重新冷却了,贴肉部分依旧黏糊糊的。

禾木强忍着没撕,没带卸妆油,脸上肌肤多娇弱,撕成敏感肌就亏大发了。

赶紧下山,回去就好了。

******

为避免被人通过车牌查底,禾木昨夜特意将车停在山脚另一个无人看守停车场,下了山还要走半个钟。

空旷水泥地,零星停了几辆车,太阳能路灯坚持到后半夜明显性能不支,连闸门识别车牌的探头,都更耀眼得多。

禾木的车停在角落,一辆枪灰色小型越野。

当初买时图它性价比高,跟着禾木登高爬低、磕磕碰碰,从二手硬是挫磨成“破二手”。

禾木拉开车门,将头靠上座椅,终于长长吁出气。

点火前灵光一闪,探身从副驾抽屉杂物中翻出一瓶甜杏仁油。

这是去年冬天她特意放车里做手膜的,上手按摩均匀戴好手套,一趟车下来,白白嫩嫩,实用又高效。

同是油,与卸妆油效果应该差不多。

禾木借着车内阅读灯,把油倒在手心,小心翼翼送入肤蜡间隙,再预备全脸铺开。

“唰”,对面有车开了大灯,很亮,禾木下意识抬袖遮挡。

逆光下她看不清楚,只看到模糊的黑色轮廓,足比她车大出一圈。

禾木勾小指闪了闪灯,示意对方要走抓紧,别在这儿晃眼。

谁料对方纹丝不动,甚至变本加厉,更亮了。

那一刻,禾木差点以为太阳出来了。

什么鬼!

禾木拍案欲起,但这荒山野地,又是深夜,不知对方深浅,还是避开争端为好。

你不走,我走。

她强压心头不满,胡乱擦把手,发动车子离开。

手上残油仍在,为不弄脏盘套,禾木捏起三根手指虚虚握着,方向盘打得十分艰辛。

好不容易转出个大弯,黑车突然起步,车头猛地向前一蹿,“砰!”尾箱被撞个正着。

奶奶个腿!没完了是吧?

禾木不惹事,也从来不怕事。

她从座椅底下抄出根甩棍,搡开车门,大步流星走向车尾。

车是好车,抵禾木那辆二十倍有余,上面坐着一男一女。

女的双手紧握方向盘,受惊小鹿般睁着两只无辜大眼,眼睫毛贴得长长,眨起来忽闪忽闪。

男的太高,一张脸被挡光板遮得严实,禾木只看到他衣领半开,露出的脖颈间满是红痕。

野鸳鸯?那好办。

“走保险还是私了?”

二人没动静,禾木打算走近再问一遍,女的看她还要上前,吓得连喊带爬直往男的怀里钻,好似活见了鬼。

她才反应过来,大约自己这张脸吓到人了。

禾木十二分的怒火登时熄灭大半,没全熄,毕竟再害怕也不兴往人家车上撞啊,驾驶证买来的吗。

全责,说破天也是全责。

禾木掏出手机,前前后后拍下几张事故现场照片,副驾的男人终于有了动作。

车门打开,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那人迈下一条长腿,踉跄起身,盯着碰撞处看了半晌。

被酒色掏空身体的男人大都身材肿胀、浑身酸臭,这男的没有,端的是相貌俊逸,肩宽腿长。

可惜了一双好眸子,此刻眼底泛红,盛满水光,可能酒喝多就像脑子进水,会从眼睛里溢出来。

一个菜鸡,一个酒鬼。

禾木原本因两杯甜酒还有些心虚,现下底气十足:“清醒吗?报警好了。”

男人摇头:“私了,多少钱?”

禾木:“保险杠、后备箱、尾灯都得修,加上误工费、精神损失费,两万。”

铜臭味迅速给“女鬼”增添了人气。

车里女人不怕了,飞快摁下车窗:“两万?就你这破车,去抢啊!”

禾木气笑了,自己调侃是一回事,她的车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说破。

“维修费不贵,可你拿灯晃得我头昏眼花,又撞得我七荤八素,精神损失费贵一点,很合理啊。”

“修车总得两三天,这期间误的事怎么算,不然,借你们大奔给我抵两天?”

禾木手里掂着甩棍,去看男人。

他倒识相,示意禾木打开收款码,二话不说两万元到账,只嘴角那抹笑实在讨厌。

果然,他打了个酒嗝,说:“美女,万圣节早过了,深更半夜这么有兴致,一起来玩啊?”

禾木翻个白眼,要不是看他转账利索,手里甩棍早就捅了过去。

她扭头就走,出发前刻意挂了倒档。

两车碰撞处受到挤压,发出的咯吱声令人牙倒。

那女人惊得连连尖叫:“哎哎!你看她!石总~”

禾木挥手:“不好意思,车破,容易溜。”

随即扬长而去。

后视镜里,男人还在原地站着,两手一摊,朝女人耸肩,虽着衬衫西裤,掩不住满身痞气。

还石总,呸。

******

一路都是僻静的乡野县道,入目漆黑,找不到适宜停车的地方。

刚进城郊,啪嗒,腿上落下个东西。

禾木瞥一眼后视镜,是肤蜡被甜杏仁油泡开,她的“颧骨”挂不住,掉了。

正好这时,路边出现一个加油站。

禾木方向盘一拐,车停空地,对着洗手间的镜子仔细卸掉脸上脏污,才放倒座椅睡了过去。

实在太困,这觉格外香甜,铃声响起时,禾木想都没想直接摁掉,继续睡。

直到第三次铃响,她才不情愿坐起,接通电话。

那头一通高分贝输出,禾木将手机拿远,还能听见听筒里噼里啪啦的数落。

“……哥燎一身火泡!半点契约精神都不讲,以后谁还带你玩……”

远处,道吾山被一抹亮色勾勒出橘黄的山形线,天快亮了。

禾木盯着屏幕上肌肉男的头像缓了会儿,才想起这是谁。

“哦,亮哥啊。”

那头似是没料到禾木如此冷静,顿了顿,气焰更甚:“什么意思?啊?到底什么意思!一声不吭就跑,出事算谁的!”

禾木:“对不起啊,我爸不让我跟你们玩。”

在他反应过来前,禾木挂断通话,迅速拉黑并删除好友,末了不忘退出群聊。

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禾木心中后悔,这单不该接,她手头虽紧,日子总勉强过得去,倘若俱乐部里尽是些色中饿鬼,下次脱身就没这么容易了。

幸好投入不大,请老喻吃个饭,再给当事人道个歉,这事也就结了。

等会儿还要上班,出发前正好把油加满。

只是油箱盖撞得有点变形,摁几次都没反应。

禾木在工具箱里找出块金属片,吭哧吭哧的撬着盖,手机又响了。

来电方算半个衣食父母,得接。

老喻没有寒暄,开门见山:“怎样,顺利吗?”

禾木匀出一只手,艰难抠开盖子,招呼加油员来操作。

“很难评,不像正经俱乐部,你确定正规手段无效吗?”

老喻:“该查的都查过,法医鉴定也出来了,没发现任何问题,人今早会送到你那儿。”

禾木坐回车里,想想还是开了口:“这个单子我不想接了,定金可以全退,万一出什么事,不值当。”

老喻没多问:“行,那你看着办,客户这边我来说。”

禾木张口想道谢,又觉得生分,转而画了个饼:“哪天有空,请你吃饭。”

老喻笑:“没空的人是你吧?我一个快退休的老头子,有什么忙的。”

怕禾木尴尬,他接着补充:“我随时都在,来找我就行,你忙吧。”

电话挂了。

******

车子进入园区大门,天光大亮,老喻说的人已到了。

大礼厅昨天下午还空着,现下不光布置妥当,连法师们都穿戴齐整,开始第一场简单的法事。

园区经理匆匆往这头来,禾木索性垂手候着,看他从一辆商务车中迎下一位黑色套装中年女人。

来殡仪馆大都这身装扮,因此虽然阳光不刺眼,她戴墨镜也不违和。

只是,从这千篇一律的装扮里,禾木萌生出一种奇异的熟悉感,说不上来,却叫人隐有不安。

园区经理轻声介绍,那女人偶尔点头,提及禾木时,朝这边看了一眼,旋即看向车后。

那处抬下一副小巧秀致的冷柜,相较下,市面通用的冰棺要糙劣许多。

禾木已提前知晓始末,同情归同情,但职业素养使然,脸上依然保持了恰到好处的尊重与惋惜。

毕竟,怜悯太过,容易给人居高临下的施舍感。

冷柜推进整妆室,中年女人隔玻璃在休息间坐下,禾木悄悄松口气。

还好家属没坚持在旁观看,尸检后的惨状任何一个母亲都接受不了。

作为入殓师,禾木确定能修复好支离破碎的遗体,但她没把握应对一颗悲怆欲绝的心。

棺盖打开,按常规流程,禾木朝棺内深鞠一躬。

冷气环绕间,那只垂放身侧的手离得极近,乳白底的指甲上描了一只卡其色小兔,鼓着毛茸茸的腮帮子,活灵活现。

雾气散尽,一具布满缝痕的年轻躯干显露出来。

头部也一样,缝痕自双耳后侧贯穿整个前额,为方便法医掀开头皮,发顶被剃得精光。

得找家属要几张逝者生前照片,按客人喜好为她挑选一顶合适的假发。

禾木想着,目光下移,预备检查口鼻是否渗血。

这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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