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师奇怪地把着脉,“这怎么做到的?”
魏知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下山的时候,师父给我一个瓶子,说是什么解毒丸。我就抱着试一试念头,哪知道真的能解。”
为了增加这个事情的可信性,他还拿出一个瓶子。瓶身为白色,上面还画着一点竹子。
阿娇转头,忍不住说道:“多谢。”
她这一声谢无比珍重,魏知易听到她这话,楞住片刻,随后笑出声来。
得阿娇掌柜的这一声谢,当真是不容易。
“顺手而已。”他笑着回答。
小玲现在虽然还没醒,但已经没有大碍。医师只说一句,病人需要静养。就将除阿娇掌柜之外的人全轰出去。
他关门时,还顺走魏知易手中的瓶子。
魏知易这下彻底沉默,他与同样被关在外面的付湍面面相觑。两人用眼神交流片刻,果断决定,一起下去喝酒。
反正等也是干等,不如喝酒。
于是江程安眼睁睁地看着付湍熟练地从柜台后拿出一壶酒。酒杯被摆放在江程安的面前,而魏知易面前仍旧是一盏茶杯。
后厨的伙计为他们端上一盘花生米,便离开此处。客栈门口已经挂上要歇息的标志,大伙刚经历一场恶战正是要休息的时候,也就他们三个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
“你的伤没关系吗?”魏知易抱着双臂疑惑地问道。
酒液从壶中倾倒出来,付湍摇摇头,“都是一些小伤,没有大碍。”
江程安这才注意到付湍脸上有一道细小的剑痕。
在他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时,他面前的酒杯被人伸手拿走。
“小孩子不要饮酒。”魏知易说道。
随着这一声落下,江程安回过头,看见那空酒杯在他眼前划过。酒杯被替换成茶杯。
江程安不满地撇着嘴,他朝魏知易翻个白眼,“你这话留到上一次说可能更有说服力。”
嘴上说的小孩子不要饮酒,其实也就是自己想喝。
魏知易笑着当做耳旁风,“那这次就当补上一次的。”
对于魏知易这个人,江程安总是没话可说。
付湍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喜欢喝酒?”
魏知易右手拿着酒杯摇晃一下,“我就尝一下。”
付湍彻底卡壳,他欲言又止,随后还是给他倒上,但他没有倒太多。酒杯本就很小,他还只倒一点,因为他知道魏知易口中的尝尝绝对只是尝尝。
他敢打赌,魏知易只喝一口就不会再动。
因为当年游历的时候,魏知易也说尝尝,结果还没喝上半杯,就将酒杯放下,并表示这味道他承受不起。后来那酒被浇在地上,付湍还心疼好久。
再后来,他再也不给魏知易倒酒。
给他倒酒纯属浪费。
付湍给他倒完酒,想到一件事情,他抬头看向魏知易,“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并不会去救人。”除非是有利用价值。
最后这一句,付湍没有说出来。
魏知易笑了一声,他抬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酒杯,说道:“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样见死不救的人?”
付湍十分肯定地点点头,甚至就连坐在旁边的江程安也表示同意。
明明他和江程安才认识不久。
魏知易眯着眼反驳:“你们对我有误解。”
他说完后抿了一口酒,烈酒入喉,量虽然少,但却像是将魏知易的整个喉咙都给烧掉。辛辣感很重。
他皱着眉头,将酒杯放下,不着痕迹地将其推远些。虽然杯中已经空掉。
他接着说道:“不过我确实是那样的人。”
在他身旁坐着的两人被他这句话的反转给沉默到。
魏知易看着他们的样子,笑出声。看他们这个样子,挺有意思。
“我不是什么善人,不想去救这个救那个。”他满不在意地说道。
随后他看向二楼,从下面也只能看见那边的房门一角。他仅看一眼,就将视线收回。
他继续开口解释,只是话语中尽是漫不经心,“那姑娘是阿娇很重要的人,而我刚好有这个能力去救,也就顺手救下。”
江程安忽然想到什么,他捧着手中的白水,小声嘟囔:“就算将人救下也不会有人感激。”
救与不救都是个人的选择权,但是能救却不救就要上刑台,精神意义上的刑台。
魏知易思考着他的这番话,恍然大悟,他装作心痛的样子,说道:“你说的对,待会就去找阿娇要诊金。毕竟那药我师父可就给我一枚。”
付湍听到这话,嘴角微扬,只是他的笑容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你想从阿娇手里扣钱出来,就想想吧。”
他抬手与魏知易重新倒上水的茶杯相碰。
江程安默默喝着手中的白水,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他还年轻,插不进去这种“老年人”的氛围,很正常。
闹归闹,三人还是没有将正事忘掉。
付湍询问着江程安被追杀时的场景,江程安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出来。
事情概括一下也很简单,当时有好几方势力的人追杀他,但后来起内讧。百草堂的人打算保他,各个势力所求也就是那本风华录。
风华录最后肯定保不住,但要保住他这个人,仅凭百草堂保不住他。于是关键时刻,莫玄来救场。
付湍听罢,凝眉说道:“能活下来就好,至于那本风华录之后再商议。”
魏知易仅喝一点酒,脸颊就变得通红,但他知道他自己是清醒的。他喝酒就是有一个坏处,无论喝的是多少脸上都会红成一片。
但是不至于从脖子以上都是红色。
他轻笑一声,对付湍说道:“你明天带着江程安出城。”
付湍听到这句话瞬间反应过来,多年的默契已经让他知道魏知易为什么说这句话。他低眸与魏知易对视着。
魏知易的眼里含着笑意,仅一眼付湍就已经确定。
“好。”他应下。
“那你呢?”他接着问道。
魏知易看着坐在对面的江程安,勾唇说道:“我?我替你们扫扫尾。”
冤案既然接手,那必定要平。这是早已答应好的。
这场戏剧必须有个发起者。
庭院中的鲤鱼在荷叶的间隙中摇动,塘中的荷花不知何时结上花苞,层层叠叠地花瓣互相包裹着,那颜色由深到浅。
齐叶在庭院中的桥梁边缘驻足,他低头看着游鱼穿梭在荷叶之间,荡起一圈圈涟漪。能静静地驻足看风景的时候可不多。
他回过神来,再次抬眸,就见一女子立于桥梁的另一边,那女子一直看着池塘,眉间一抹清秀感。
她一步一步走上桥梁,直到走到桥的正中央才停下。这个桥梁并不大,它修在庭院里,不需几步,便可以走完。
女子身形纤细,墨发挽成一个漂亮的发髻,细细的红色飘带,从她的发后垂下一些。她的裙子窄而小,似是时刻约束着她的动作。
齐叶觉得她这人当真像是池中的荷花一般,淡雅且亭亭玉立。
“孙夫人。”齐叶轻声唤道。
这便是那位县令的正妻。出嫁女子摒弃自己的姓氏、名字,仅随夫而姓。
孙夫人抬起头,她看到来人,顿觉眼熟,她停顿一小会儿,才行的礼,“太子殿下。”
她曾经在画像上见过这位。
齐叶本来以为孙夫人的年龄会很大,未曾想到是这般年轻。甚至于他第一眼看时,并不认为她会是个犯人。
谢京墨在她认罪的那一刻就将庭院围起,名义上是保护,实际上也是监视。
齐叶走到她的面前,他端详着在他面前站着的人,摇摇头,“第一眼看你时,我没想过你会是一个犯人。”
孙夫人莞尔一笑,她将一只手放到桥栏上,缓缓转身,她抬眸看向天空,幽幽地说道:“那位谢少师也这么说。”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接着说道:“但人在杀死同类之后,会紧张会惧怕也会悔恨。至少我是如此。”
她转眸看向齐叶,笑容中带着释然,“至少在说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身上所有的压力都消失了。”
齐叶看着她的样子,忽然有些好奇,他想知道这样一个人是因为什么而选择去杀人。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出来,“你为什么会选择去杀死玥?”
孙夫人转身看向齐叶,她凝视着他的眼睛,她从中知道这只是一个少年人单纯的好奇,而不是审问。
不过就算是审问也没关系,她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因为嫉妒。”她说道。
她那个时候也不知道将那些情感归结为什么,后来归结成这四个字后,她豁然开悟。
“我本来很受夫君宠爱,可是有一天我失宠了。因为一首曲子。”
她的目光似是透过天幕飘向远方, “我听过玥的曲子,很好听,但是很刺耳。像是告诉我,我所有的不堪。我以为过些日子就好,可有一天别人对我说,‘老爷要纳玥姑娘为妾’。我承认,我慌了。”
她轻笑一声,转眸看向齐叶,“我来此代表的是我的家族,所以我不能失宠。因为失宠后我只有死路一条。”
孙夫人摇摇头,叹着气,“也就是这么一个念头,让我萌生想要杀掉玥的想法。”
第一次听玥姑娘的曲子时,她承认自己已经被惊艳。她想要杀玥的理由有很多,为了家族算一个,但还有一个理由,她嫉妒她的自由。
她每次听玥的曲子时,就在想,凭什么只有她被困于宅院。
她叹息着,齐叶沉默着。他抬头问她:“后悔吗?”
孙夫人摇摇头,她的眼睛透着些光,“不后悔。”
齐叶也不再多言,他看着孙夫人,将自己此次的目的说出,“听说夫人遇到刺客,可否受伤?”
孙夫人摇头,齐叶心里稍安,他点点头,接着问道:“当时刺杀的时候,你看到些什么?”
孙夫人回想着当时的情形,“当时我正在房间里,听到屋顶传来一些声音,刚一抬头就看见一群黑衣人出现在我面前。”
那群刺杀的人在被抓的那一刻,都已自杀。搜身时也没搜出些东西。
孙夫人想起什么,她拿出一节流苏,递给齐叶,“这是当时从一个令牌上掉下来的,我捡到以后,那令牌就不见了。”
令牌?如果是刺杀,肯定不会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他没报什么希望。
侍卫在齐叶接过那东西前,便先一步接过去。齐叶显然已经习惯,他点头,对孙夫人道一声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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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池中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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