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向明月,清风已释然。
“能颠覆权利的,只有更高的权利。”这是天算子当初对魏知易说的话。
以权压权,百姓无路。所为法度只为约束百姓,而上位者大可将所有的百姓都杀死。
何其可悲。
魏知易静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天幕。良久,他垂眸,把玩着折扇。那扇子在他的手中翻飞,最后被他握在手中。
有一脚步声走近,他似有所感,抬眸看向来人。
来人身着黑衣,那身黑衣虽然简约,但不失华丽。黑袍上的暗纹出自名家之手,一针一线要耗时良久。
“太子殿下。”魏知易起身拱手行礼道。
齐叶示意他不必多礼,他迈步走至魏知易的旁边,随后转头看向不远处。那里是衙门所在的地方。
衙门前本该冷清,此时却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人,还有众多百姓在其中围观。经此一遭,齐叶不止把县令这个污秽给拔除,还顺带拔掉一群祸国误民之官。
他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魏知易,两人的视线相撞。齐叶微微低头,算是礼数,“魏先生,久仰大名。”
这话一出,魏知易就知道这位太子已经知晓他以前的身份。
他看向齐叶的眼睛,微笑道:“太子殿下叫我魏晚竹就好。”
齐叶摇头,他再次看向衙门那处,“于礼不可。”
魏知易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清风吹起两人的衣袍,空中的树叶打着旋落入人群之中,又在即将被踩到时,悠悠飘向空中。
“我已经不是谢府的人。”
风中传来魏知易的声音,很温和,但却像是下一秒就会被吹散。
“我知道。”齐叶没有将视线从衙门那处移开。人来人往,少年的声音异常肯定。
他不在乎魏知易是不是谢府的人,他只在乎这人是否会为二皇子所用。但现在看来并不会,这是一种直觉。
他突然好奇一件事情,若是他没有及时赶到,魏知易和那群百姓会不会就此死亡。
这么想着,他也问出来。
“若此次我没有带人前来,魏先生打算怎么做。”齐叶转头问道。
魏知易没有立刻回答,他看齐叶一眼,又转眸看向那些刚刚随同他一起在公堂之上的百姓,那些百姓此时正站在人群中央。他们面前站着些官兵,而那些官兵与之前的官兵不同,他们正耐心询问百姓事情的经过。
“殿下。”魏知易开口唤道。
他收回视线,笑着继续询问:“在您心目中,百姓是什么样的?”
这个问题有些难到齐叶,他从小生活在皇宫之中,与平民百姓接触的并不多,印象最深的可能也就是皇城大街上那些摆摊的人。
齐叶环着双臂,思索良久,才给出一个自己所总结出来的答案,“弱小,懦弱,但有一些还算得上出彩。”
魏知易听到他的这个回答,笑出声来,也不怪齐叶会说出这种评价。以皇族之人的目光来看,确实如此。
“是啊,弱小又懦弱。可殿下,这个世间就是由这些弱小又懦弱的人组成。”
他抬扇一指,齐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正是在与官兵交谈的王五娘。
魏知易见他的目光转向那边,也就收回拿着折扇的那只手,“想必那人殿下也曾听闻过。五年之中,年年如今,不畏惧强权,只求个公道。”
齐叶听罢,回眸看向魏知易,本来沉静如死水的眼眸中波动一下,随后又归于平静。
“你想说什么?”他问魏知易。
“若说出彩,想必这便是殿下说的出彩。”魏知易自顾自地说道。
手中的折扇展开,墨色竹子在扇面上栩栩如生,似有秋风肃杀之气,但细看却又无端生出春风拂面之感。
他摇着折扇看向那衙门的牌匾,“人因为有情,才得以出彩。所以,当情占据整个身心,人便不再懦弱。因为那也同样是人的武器。”
他转眸看向齐叶的眼睛,继续说道:“强大面前软弱是人的本性。可一旦情占上高峰,人、便能弑神。”
魏知易一直觉得情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东西,能让必死之人找到生机,能让善良的人一夜变恶,能教人甘愿伏诛,能让人不再理智。
他眯眼笑起来,说出自己原本的打算,“殿下,那孙县令固然可以在公堂上杀人,但先死的是谁还未知。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有明天,百姓总会亲手将他送至刑台。”
这就正如被装满热水的茶壶,热水被挤压进壶中,人固然可以思考任何办法将那热水困于壶中,但迟早有一天,壶困不住那热水,彼时热水会流向整张桌子,兴许茶壶还会爆开,人还会烫伤。
齐叶看着他,没有开口。忽然间,他想到一件事,他知道这人以前有个名字叫做魏易。那么也就是说,他还有个身份是天算子徐清之徒。
他猛地抬头,眯着双眼死死盯着魏知易,“你算好的?”
魏知易勾唇,折扇被合上,他抬手将折扇放入袖口之中,“卜算不是全知全能,殿下未免太看得起我。”
他这话,齐叶半点不信。
可齐叶同样也不相信卜算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被县令害死的人足足有六十多个,而那些人死亡时间离当前时间有近有远。齐叶也尝试收集过这些人证物证,但那县令做事严谨,收集难度很大,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将所有证据收集完整。
那只能证明,魏知易很早之前就开始收集这些信息。
齐叶再次看向衙门,等他回眸时,魏知易已经离开。
清风吹乱方都的芳华,满院花朵随风起舞,压抑在方都上方的乌云终于在此时散开。
在与官员交谈完之后,王五娘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那县令一定会被砍头。”官员像是保证般的说道。
王五娘叹息着,最终将抓住那官员手腕的手松开,“谢谢。”
她似是觉得不够真诚,再次开口道一声谢。
那官员摆摆手,示意不用。那神色半点全无半点不耐。
王五娘又叹息一声,不知为何,明明事情已经落幕,她还是觉得肩上有一些很重的东西。像是下一秒就会将她压在地上。
她步履蹒跚地向前走去,阳光洒在她早已斑白的头发上,弯曲着的背早已不再挺直。
官员看着那老人的背影,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精神抖擞的老人,那时王五娘虽然年迈,但发间没一抹白色。
耳边传来抽泣的声音,官员侧头看见一个妇人正在擦着眼泪。早已瞎了眼的老人被人扶着向前慢悠悠地从他面前走去。她的周身有着一股沧桑之感。
冤假错案,总要申,总要平。
谁来申,谁来平。
公堂之上的事情,没过多久便从方都传开。人们还没从这件事回过神,紧接着又发生一件事。
那件事仍旧发生在公堂之上。
县令正妻跪于公堂,认下杀死乐阁玥姑娘的罪证,同时也认下火烧乐阁之罪。
审理这件事的人乃是皇帝亲信三孤之一的谢少师。
自此,方都事件正式落幕。
至于玥没有死,那就是另一件事情。
酒馆中的酒客们都在讨论方都最近发生的大事。
酒杯被拍在桌面上,一酒下肚,甚是畅快。
“那县令可算是被抓,不然还不知道会害死多少人。”
“可不是,可惜当时我不在场,不然我高低给他来几下。”那人说完在空中比划几拳,成功收到来自同伴的鄙视。
“不过说实话,我是真没料到那位孙夫人居然是烧乐阁的人。啧啧。”坐在两人中间长椅上的人感慨地说道,语气中充满着莫名其妙的赞赏。
“要不怎么说是一家子。”刚刚鄙视别人的人再次鄙视道。
木垚将视线从那边收回,他吊儿郎当地坐在谢京墨的对面,酒杯在手中摇着,他喃喃自语,“可惜最后还是没找到那位真正烧乐阁的人,甚至连那本来该死去的玥也成了敌人。”
谢京墨那酒杯的手一顿,随后笑着摇摇头,将手中的酒杯一饮而下,“这件事涉及甚多。”
从玥到二皇子再到已经隐世的李氏族人。与其多一些麻烦的后续,还不如就如此告诉方都百姓。
毕竟那孙夫人本来要杀死的就是玥。
谢京墨将酒杯缓缓放下,抬眸接着说道:“方都这边的事情结束后,我们也该回去。”
他沉吟片刻,接着说道:“虽然与东临那边的谈判内容已经都传回去,但还是要亲自回去禀告殿下。”
木垚点头,“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准备马车。”
他朝谢京墨抱拳一礼,起身退下。
窗外的风有些大了,谢京墨看向外面。飞鸟自天边划过,惊起一片白云。
他抬头望向天空,忽然觉得那天空的颜色很像一位故人衣衫的颜色。
不知此次一别,何时能再见。兴许不久,兴许很久。但总归会重逢 。
故人相逢后的离别,是为来日再次相见。
恍然间,天空上的蓝色被风吹起。
落入魏知易肩膀处的是那万年不变颜色的发带。
他看着身边的飘带,抬眸望向天空,手指将发带再次拨到脑后,他启程踏向一条并不熟悉的道路。
虽未曾踏入过,但那条道路很早之前就已印在他的脑海。
尝试日更的失败生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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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心已释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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