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帆看到来人时,反应极快。
他一下环住莫玄的肩膀,笑道:“莫公子,我们只是在切磋而已。你说是吧,云初。”
他说到最后一句时,转头看向莫玄,疯狂眨眼示意着。怎料,莫玄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
“兄长。”他向前走一步,恭恭敬敬地说道。
莫卿抬头望向站在莫玄身后的姚千帆,“我过来时刚巧见到姚若琴,她说她在府中等你。”
姚千帆身形一顿,汗水不由地布满他的额头。
他的脑海里此时只有这两个字,完了。
他手指颤抖地朝莫卿抱拳,“多……多谢莫公子告知。”
他说完这句话没等莫卿回答就匆匆忙忙地离开。
姚千帆的身影逐渐淹没在人海之中。
莫玄收回视线,他看了一眼江程安,随后望向魏知易。
“家父想请二位到府上一叙。”他缓缓开口。
站在他身后的莫玄皱眉,他转头看了眼自己的兄长,却没有多言。
江程安疑惑地看着莫卿,然后又看了看魏知易,莫家家主?找他们做什么?
魏知易面上没有流露出一点情绪,他笑着答道:“荣幸之至。”
暖风落于尘土,阳光轻拂石桌上的落叶,一人抬起衣袖将桌面的落叶拂开,黑色的棋子落入棋盘之上,发出冰冷的碰撞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那脚步声很轻,似是未落在实处一般。
“你来了。”莫家家主将那黑棋按在棋盘上,收回手臂,抬眸看向来人。
魏知易缓缓从远处走来,他看向那中年男子,没有出声。
片刻后,他轻笑一声,说道:“尚书此次邀我前来,受宠若惊。”
黑棋与白棋依次被捡回棋篓之中,魏知易落座于他面前的石凳上。棋盘之中的棋子逐渐被清空。
说是二位,但真正来到此处的却只有魏知易一人。
莫家主低头将最后一枚白棋放入篓中,“本想让卿儿专门去寻你,却没想到你刚好在那边。”
他说着将手边的棋篓放于魏知易面前。魏知易曾经与他下棋时,他都是将白棋递给魏知易。但是这一次却是不同,那是一篓黑棋。
魏知易低头看向棋子,他笑了笑,用折扇将棋篓拨到另一边,“近来棋艺下降,怕给这棋盘蒙尘,就不献丑了。”
莫鹤也料到会是这般,也没再强求。
无论是白棋还是黑棋,魏知易此时都不会在这棋盘之上落下一子。
杯子的上方冒着热气,莫鹤不爱喝茶,所以招待客人的水也只是寻常的热水。
“我早就说过,你不会武功,在那里很难活下来。”他抬手端起那杯盏,将上方的白烟吹散。
魏知易听到他的话,摇摇头,“莫尚书此言差异,那宫中的人不会武功的那么多,又不见得人人都会死。”
莫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这次不一样。”
他缓缓放下茶杯,目光转向那蓝衣青年,风将那蓝衣之人的发带吹起。
和他师父很像,但能明显感觉到他和天算子是两个不一样的人。
“你会死。”莫鹤用三个字断定他此去的道路。
魏知易嘴角含着笑意,问道:“尚书为何如此笃定?”
莫鹤盯着他的眼睛,眼神逐渐凌厉,他不急不慢地开口,“那孩子是风穹的。”
魏知易面色不变,他弯着眉眼,答道:“前太子亡故多年,姜家又被满门抄斩。怎么可能留下一个孩子。”
莫鹤没有信他的话,“他和风穹长得实在是像。”
魏知易将扇子放回衣袖之中,他拿起棋篓中的一枚棋子,用手捻了几下,笑道:“尚书大人,当初太子之死也有您的功劳。”
黑子落局,魏知易接下此局。
他的话语平静,却将人带入往日的事件之中。像是要将那所有不堪地过往都给撕碎,摆在他的面前。
莫鹤没有立刻接过他的话,他握着棋篓的边缘。良久,都没再拿起一枚棋子。
“他一直将你视为他最尊敬的人。”魏知易低眸看着棋盘说道。
一阵清响传来,冰冷的石板上终于落下一枚白棋。
“成王败寇罢了。”莫鹤淡淡地说道。
魏知易没有回答。在成王败寇中选择背刺自己的徒弟,也真是讽刺。
那人本可以赢的。
“这次你杀不了他。”魏知易缓缓开口。
莫鹤平静地说道:“但我能杀你。”
他说魏知易入宫就会死,是一句实话。
一个无权无势背后又没有靠山的人,注定会死。就算谢京墨与他有故交又怎么样,他保不了他一世。
魏知易听到此言,却也没有慌乱。
“当年很多人都这么说,但我还是活得好好的,不是吗?”他说着落下一枚黑子。
莫鹤摩挲着手中的白棋,他望着魏知易的眼睛,说道:“林家的人已经盯上你了,你自求多福。”
魏知易看了一眼棋盘中的棋子,最终将手中的黑棋放入棋盘之中,“多谢尚书提醒,但我想,短时间内您不会看见我的尸体。”
树叶被风吹落遮住棋盘上的格子,黑棋自树叶上方落下。
树叶像是受惊一般,乘风而起,飘向空中。
“昔日未入朝堂时就曾听闻过尚书的英勇事迹,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此重情重义之人。该是何等模样。”魏知易勾唇说道。
他凝视着对面那人。
那人身上的衣袍为白色,鹤立其中,墨色浸染。五官硬朗,一双剑眉为那脸庞添上一抹杀气。他的左手有一道很深的疤痕,狰狞而丑陋。
那人身上的墨色与白色混杂,竟是有着诡异的平衡。
“打个赌如何?”魏知易忽然说起一句与刚刚对应不上的话。
他抬眼望向莫鹤,“就赌江程安能不能说服莫舟渡。”
“若是能,你就将信物交给他。若是不能,我不再踏入朝堂半分。如何?”他缓缓开口。
莫鹤皱皱眉默不作声。
另一边,他们口中所议论的两人也相对而坐。
莫卿将刚刚上的糕点推给江程安。
江程安愣住片刻,但还是道过一声谢。
“以前我跟师父游历的时候,听到过很多关于你的传说。”江程安双手捧着杯盏开口说道。
莫卿摇摇头,“一些虚名而已 ,不值一提。”
江程安听罢,笑出声来,他调侃道:“如果为国击退来犯不值一提,那这世间大部分都是连提都不该提。”
莫卿抬眸看向他,他停顿片刻,说道:“我收回我的话。”
江程安眨眨眼睛,将手中的杯盏放下,他觉得这人当着有意思。
他了解过莫家。那位叫他们前来的莫家家主,名为莫鹤,字兰常。
而他面前的这位,名莫卿,字舟渡。莫家嫡长子,也是莫玄的哥哥。
他们此次去皇城自然是要得到莫家的帮忙。但魏知易也说过,尽力而为,若是得不到,也不必去强求。
“想来莫公子也听到过我们要去皇城的消息。不知公子有何看法?”江程安歪头问道。
莫卿看着他,没有丝毫动作,直到江程安快被盯毛后,他才移开视线。
他抿了一口茶水,“皇城凶险。如果是我,我会选择不去。”
江程安笑了,“但我看你不像是选择不去的人。”
江程安思索片刻,随后继续说道;“十几年前,曾发生过一件大事,太子齐长鹰欲要谋反,最后死于幽州,满门忠烈的姜家也因与其同流合污而被处死。”
“我一直都很好奇这件事的真实性。不知莫公子可否与我说说?”少年满目好奇,似是真的随后一问。
莫卿指尖顿住,他眉头微皱,“皇城之中,什么事都会发生。”
“那你信吗?”江程安再度问道。
你信那一生钟爱自己国家的人会谋反吗?你信那满门铮铮傲骨的人,会替人谋逆吗?
这是江程安的问话。而莫卿沉默不语。
“我想给他们正名。”江程安支着脑袋笑容满面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个不要紧的事情。
但莫卿却很清楚,这一句话的前方是会掉脑袋的屠刀。
“凭你?”“对,凭我。”
有一句话,莫卿一直压在心里,那句话就是:他从来都不信那个辉煌的人会谋逆。
“我赢了。”魏知易说道。
但棋盘之上的局却才进行到一半。
莫鹤叹息一声,将前来禀报的人挥退。
“太过耀眼的人总是活不长久。”他静静地说道。刚拿起的棋子落在棋篓之中。他将手从棋篓上方移开,并未再去拿起棋子。
“可他太耀眼了,不是吗?”魏知易抿了一口茶水。
他了解莫卿的性格,所以他知道莫卿不会拒绝这件事。
魏知易低眸,他将杯子放在桌上,缓缓旋转着杯子,说道:“黄河至后无舟渡……我亦是舟,渡万人。”
他轻笑一声,“这不就是莫家主所希望的吗?”
莫鹤深深地叹息一声。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他该高兴才是。
他抬眸,想要微笑,却只挤出一丝苦笑,“也罢,就当是为我以前的错做个了结。”
他从袖口之中,拿出一枚玉佩,将它交给魏知易。那玉佩和莫卿腰间的玉佩大致一样。不同的是,那玉佩中间有刻着一个莫字。
魏知易接过玉佩,朝莫鹤拱手,深深鞠过一躬,“谢过尚书。”
他说完,抬脚离去。莫鹤坐在桌旁,抬手将壶中的热水倒入杯中。
“魏晚竹,到皇城那边,你我便是敌人了。”
魏知易知道他话中的意思,但他只是笑笑,那只拿着玉佩的手朝后挥了挥,与他告别。
“黄河至后无舟渡”——?送方二敬之北游?明·吴世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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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入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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