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的火势最终被扑灭,留下一片焦黑的断壁残垣,如同此刻江宁城上空笼罩的阴霾。北漠暗探的标记,如同一声惊雷,彻底改变了案件的性质。这已不仅仅是贪腐舞弊,而是通敌叛国的重罪!
萧景琰立即下令,以八百里加急将最新情况密奏京城,同时严密封锁北漠介入的消息,以免引起恐慌,打草惊蛇。他带来的侍卫和暗中调动的部分江南驻军,开始以更强势的姿态,全面清查金沙帮的产业和据点,搜寻官银下落,并暗中布控,查找北漠暗探的踪迹。
沈栖梧暂时被安置在江宁府衙内一处独立的院落,守卫比之前更加森严。她臂上的伤口已无大碍,心思却全然沉浸在“北漠”这两个字上。母亲之死若真与北漠有关,那背后的阴谋将更加骇人听闻。先帝旨意、宫中秘辛、漕帮、官银、北漠……这一切,仿佛一张巨大的网,而她和母亲,似乎都只是网中的棋子。
她必须尽快联系韩振,动用“夜枭”的力量,从江湖和南疆的渠道,调查北漠与“相思烬”、与十年前旧案的关联。
是夜,沈栖梧再次以特殊方式发出了联络信号。这一次,韩振来得更快,神色也更加凝重。
“小主人,您遇袭和驿馆失火之事,属下已听闻。北漠标记出现,事情比我们预想的更复杂。” 韩振沉声道,“属下顺着南疆‘相思烬’的线索追查,发现其最早流入中原,是通过一支活跃于边境的漠南商队,而这支商队,明面上是贸易,暗地里一直有向北漠王庭输送大周情报的嫌疑。”
漠南商队……北漠王庭!线索再次诡异地交汇!
“另外,”韩振继续道,“属下查到,十年前,也就是孝惠公主离京前后,那支漠南商队的首领,曾秘密入京,接触过……东宫的人。”
东宫!太子萧景仁!
沈栖梧心头巨震。难道十年前,太子就与北漠有所勾结?那母亲离京,是否也与发现了什么有关?而如今的漕粮案、官银失窃,是否就是这种勾结的延续和扩大?
“继续查!重点查那支漠南商队,以及他们与东宫、与金沙帮的所有关联!” 沈栖梧声音冰冷,“还有,想办法查清,北漠为何要插手漕粮案,那些官银,最终流向了哪里!”
“是!” 韩振领命,又道,“小主人,景王殿下那边……”
“他已知晓北漠之事,正在全力追查。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但‘夜枭’的存在,绝不能让他知晓。” 沈栖梧叮嘱道。与萧景琰的合作可以深入,但底牌,必须握在自己手中。
韩振离去后,沈栖梧心潮起伏,难以平静。她铺开纸笔,将目前所知的所有线索、人物关系,再次梳理。太子、金沙帮、北漠、官银、相思烬、母亲之死……一条条线纵横交错,而所有的矛头,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东宫,指向了那个对她抱有扭曲占有欲的太子表哥!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侍卫行礼的声音:“参见王爷。”
萧景琰来了。
他依旧是那身玄色常服,带着一身夜露的微凉气息走进房间。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冷硬,眼底带着连日奔波审讯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即将爆发的雷霆之怒。
“郡主可还好?”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依旧是那句简短的问候,却似乎成了他每次见她时的习惯开场。
“无恙。殿下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沈栖梧起身。
萧景琰走到桌前,目光扫过她未来得及收起的、写满线索的纸张,并未细看,只沉声道:“金沙帮帮主沙通天,找到了。”
沈栖梧精神一振:“活着?”
“死了。” 萧景琰语气冰冷,“在城外一处隐秘的货栈里,服毒自尽。身边发现了少量未来得及转移的官银,还有……几封与北漠往来密信的残片,用的是北漠文。”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乍现:“密信内容,涉及漕粮路线、边防换岗时间,以及……索取我大周边境布防图。而信中提到的一个代号‘孤狼’,经查证,指向东宫一名负责与兵部对接文书往来的属官。”
虽然沙通天死无对证,密信残片也无法直接指证太子,但线索链已经清晰得可怕!太子萧景仁,涉嫌通过金沙帮,与北漠勾结,盗取官银,泄露军情!这是叛国!
沈栖梧倒吸一口凉气。她虽怀疑太子,却也没想到他的胆子竟大到如此地步!
“殿下,此事……”
“证据还不够直接,动不了太子。” 萧景琰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但足以让他伤筋动骨。本王已派人秘密控制那名东宫属官,并八百里加急再次奏报父皇。在京城旨意到来之前,我们必须稳住江南,切断太子与北漠的联系,找到更多铁证!”
他看向沈栖梧,目光锐利:“郡主,如今局势,你我都已无退路。太子若知你我查到此处,必会疯狂反扑。接下来,将是真正的腥风血雨。”
沈栖梧迎上他的目光,毫无惧色:“栖梧明白。殿下需要我做什么?”
萧景琰看着她清亮坚定的眼眸,心中那因局势紧绷而翻涌的暴戾之气,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沉声道:“看好林姨娘那条线。沙通天一死,他与林姨娘、与漕运总督张谦的关联,便是撕开缺口的关键。张谦是太子的人,若能从他身上打开突破口,便能直指东宫!”
“栖梧明白。” 沈栖梧点头。林姨娘是内宅妇人,由她来暗中施压、寻找破绽,确实更为合适。
“此外,” 萧景琰语气微顿,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从今日起,你的安危由本王亲自负责。没有本王允许,不得擅自离开府衙,不得再孤身犯险。”
这已近乎命令,带着强烈的掌控欲。
若是之前,沈栖梧或许会反感。但经历火海相救,知晓此刻局势之险,她明白这并非单纯的控制,更是一种保护。她沉默片刻,终是点了点头:“好。”
见她应下,萧景琰紧绷的神色似乎缓和了半分。他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背影挺拔却带着孤峭。
“北漠……‘相思烬’……” 他忽然低声自语,仿佛想到了什么,却又没有说下去。
沈栖梧心中一动,试探道:“殿下是否也觉得,北漠的出现,与我母亲之事有所关联?”
萧景琰没有回头,声音透过夜色传来,带着一丝莫测:“宫闱秘辛,边境风云,有时看似不相干,其根却同。郡主,你所追寻的真相,或许远比想象中……更能动摇国本。”
他的话,如同重锤敲在沈栖梧心上。她隐隐感觉到,萧景琰似乎知道一些她不知道的、关于皇室、关于先帝、甚至关于北漠的隐秘。
但他没有明说。
两人一时间都陷入了沉默。房间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两人各怀心思却目标一致的侧影。
窗外,夜风呼啸,带着山雨欲来的压抑。江宁城的夜晚,从未如此漫长而危险。狼烟已暗起,一场席卷朝堂与边境的风暴,正在这江南水乡悄然酝酿。而他们,是这风暴眼中,最先感受到凛冽寒意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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