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宣玉装晕之后，她能感觉到四面八方的人朝她涌来。
异瞳神算更是扑通跪倒地拜苍天:“泄露天机是会遭天谴的，今年本就是大旱之年，注定尸殍遍野，求雨娘娘强行逆天改命，实乃大义，求上苍原谅她……”
徐宣玉闭着眼，但能听到百姓一个接一个扑通扑通跪倒在地的声音:“求上苍原谅求雨娘娘，求上苍原谅求雨娘娘……”
徐宣玉见气氛烘托到位，百姓已经对她信服，轻咳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而后缓缓坐起身来。
“我们的祈祷有效了，我们的祈祷有效了……”
人群中有人呼喊。
徐宣玉一步一踉跄，晃晃悠悠又走到祭坛，跪在祭桌面前，缓缓开口道:“县令大人，马上派人去找八字全阴的女子，把她祭祀龙给王，否则龙子一死，就真的再无回天之力了。”
徐宣玉说完话，闭上双眸，嘴里念念有词，即使身体虚如弱柳扶风，好似下一秒就要晕倒，依旧一心求雨。
百姓深受感动。
县令吩咐所有的官兵去找，找了许久没有结果。
“八字全阴之人，本就凤毛麟角，而八字全阴的女子，万里挑一，难以寻觅。”县令急得满头大汗，“异瞳神算，您可否算算这八字全阴的女子在哪里？”
异瞳神算摇摇头道:“我已经泄露一道天机，绝不能再泄露一道杀机，否则我将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一切随缘吧！”
县令已经焦头烂额。
这时，一个长胡子老头拿着写有“占卜算卦”的平津帆跑过来，嘴里大喊着:“我知道谁是八字全阴。”
“你知道？”县令激动得问。
“小人是在城西给人算命的，大约半月前，有一妇人找小人算命，因她是八字全阴，小人印象深刻。”
“是谁？”县令追问。
“是簪花馆的老鸨！”
徐宣玉的嘴角露出不易察觉的微笑。
老鸨被押到祭祀地点时，整个人已经吓得失魂落魄。
“祈雨娘娘，这八字全阴妇人，交由你处置！”县令命人把老鸨押到徐宣玉面前。
“玉儿，当初你娘被你爹所骗生下你，你爹跑了，你娘带你回簪花馆，是鸨娘可怜你们收留你们，把你养大，你得感恩呐……”老鸨匍匐在地求饶，她万万没想到，祈雨娘娘会是徐宣玉。
“让她闭嘴。”徐宣玉一声令下，官兵用布塞住老鸨的嘴。
徐宣玉起身，看向祭坛下的百姓，问道:“龙王要以老鸨的命为药引子，待龙王下第一场雨时，需起锅烧火把老鸨蒸熟丢进海里，百姓们，你们是否愿意舍弃她而求雨？”
“我们愿意，这个老鸨无恶不作，逼良为娼，根本就是一个祸害。”
“对，她这样的祸害就不该活着。”
“……”
咒骂声此起彼伏。
徐宣玉看着祭坛下一片愤慨，问道:“有谁家被她坑害过？”
人群中很多人陆陆续续举起手。
“你是如何被她坑害的？”
“我的丈夫被她下套在簪花馆欠下巨债，然后抛妻弃子跑了，这个杀千刀的老鸨，把我的儿子卖进宫里做了太监。”
“你呢？你又是如何被她坑害的呢？”
“我的小女长相俊俏，被这老鸨盯上，找人给轮/奸了，抢到簪花馆当妓女。”
“……”
众口一词，千夫所指，万众唾弃，死有余辜。
平日里与老鸨交好的官员乡绅没有一人为她说话。
徐宣玉冲老鸨挑挑眉道:“杀你，人心所向！”
“来人！”徐宣玉大喊道:“把这祸害绑到十字架上，架起锅，等第一滴雨落。”
烈日炎炎，徐宣玉挺直着背，虔诚祈祷，不进一口水不吃一粒米。
第一日，无雨。
第二日，无雨。
第三日，无雨，徐宣玉饱受烈日灼心，已经跪倒在地，奄奄一息。
第四日深夜，天际出现一道白虹穿星月。
百姓们一片欢呼之声，老人言白虹穿星月有大雨水。
第五日，晨曦微光，突然一道闪电划破长空，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
百姓们惊喜着尖叫着，在大雨滂沱中载歌载舞，欢唱淋漓……
在这热闹非凡里，徐宣玉直起身仰头望向灰蒙蒙的天，雨点一滴又一滴落在她苍白无血的面颊。
她微笑着闭上眼睛，她赢了！
——
周令鹤站在茶楼上，轻挥羽扇，透着一帘雨幕，审视着祭坛中央跪着的女子。
“主君，这玉美娘真厉害，还真能祈雨成功，果真是祈雨娘娘下凡尘。”青山道。
周令鹤闻言嗤笑出声。
“主君，你笑什么？”青山不解。
“笑你蠢。”
“我怎么蠢了？”青山不服。
“你自幼跟在我身侧，丝竹管弦之声不绝于耳，难道就没有发现晴天、阴天、雨天的乐声有何不同？”周令鹤反问。
“不都一样吗？有何不同？”青山疑惑地挠挠头。
“天越干燥，琴弦就会越紧，天渐潮，琴弦会渐松。琴弦松紧不同，弹出的乐声失之毫厘，在我耳边谬以千里。”周令鹤道。
“可是我陪主君闻乐声十余载，在我听来真的没有区别。”
话毕，青山突然眸光一闪，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咱们观赏玉美娘跳胡旋舞那日，旁边的人交谈说玉美娘擅长琵琶，虽然几乎所有的人像我一样，听不出琵琶音色随天气变化，但是玉美娘一定在日积月累练琵琶时，发现了这个规律。”
周令鹤不语，双眸望着祭坛，他看到老鸨被扔进沸水滚滚的大锅里，烈火烹之。
一开始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不消一会儿就沉寂无声，而徐宣玉立在一侧，冷眼凝视着这一切。
他轻笑道:“够极端够狠够聪明，布下如此大一盘棋，从妓/女到神女，声名鹊起，攻守之势异也。”
青山道:“若是收为主君用，倒是不错！”
“只怕难以驯服！”周令鹤道。
须臾，人肉烹熟的腥臭味四散飘来，周令鹤闻着这似羊非羊似牛非牛的厚重膻味，呛得想要干哕，他伸手关上窗户。
这时。
“主君！主君！”人未到一个粗犷男声先传来。
“是猎野，他回来了。”青山面露喜色，在看到猎野进来的一刻，又秒装面瘫。
“主君，我回来了。”猎野快步走到周令鹤身边。
“查得怎么样？”
“当铺老板因为旱灾全家北迁，我千辛万苦千难险阻辛辛苦苦披星戴月……”
“说！人！话！”
“好嘞，主君。”猎野正色道，“当铺老板说这块蓝田墨玉他印象很深刻，质腻纹细，透亮程度在蓝田玉中极其稀少，所以当一个妓/女来卖首饰，他看到这块蓝田墨玉时，还腹诽是哪个冤大头被妓/女哄得传家宝都偷出来送人。”
“卖玉的人是谁？”
“当铺老板说妓/女进当铺只卖不赎，所以从不用当票，因此没有留下姓名。她又带着面纱，他无法准确说出是谁？但推测应该是簪花馆的妓/女，因为那妓/女身上有淡淡的鹅梨帐中香的味道，簪花馆常年焚烧鹅梨帐中香。”
“确定是妓/女？”周令鹤喃喃道，面色凝重。
“确定。”
“你们俩带人分头行动，把簪花馆所有十六到二十岁的妓/女，从出身来历户籍一个不少的查清楚。”周令鹤说到这，又补充一句:“尤其是玉美娘！”
“主君，你把蓝田墨玉拿到簪花馆一问，不就知道是谁的吗？”猎野道。
“主君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要多问，主君想说自然会说。”青山拉着猎野朝外去。
“我好奇都不行吗？”猎野委屈巴巴。
“不行！”青山怼他。
周令鹤盯着这块蓝田墨玉，从衣袖里摸出另一块蓝田墨玉。
两块蓝田墨玉放在一起对比，近乎一模一样。
蓝田墨玉本就不常有，如此质腻纹细，透亮相似的，独一无二。
这一定是长公主那一块蓝田墨玉。
长公主，你还活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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