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出来不久后,桓冲也跟着出来帅帐,悄没声息地出了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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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楼牵着马离开了桓温的大营,又走出一段,才翻身上马。初时,他还维持着不紧不慢的速度,等转了几个弯后,心知去的远了,回首也已看不清桓温大营的哨岗了,这才策马扬鞭,疾驰而去。其实要按他心里的想法,是连一刻儿也不愿停留的,就指望远远地离开桓温的所在,越快越好。
退出帅帐前,桓冲看他的眼神,令他生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极其危险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往往很敏锐,那是在无数次生死挣扎中洗练、培养出的战斗直觉。自从进入荆州军的大营起,他就开始种种作态,都只为不要引起营中将士的注意。若是让他们因为某种怀疑,把自己给扣下来,可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南方善水,北方善马。南方的马远不如北方的矫健,个头也矮小很多。按照古书记载,所谓八尺为龙,七尺为騋,六尺为马,容楼□□的这匹小母马,差点儿就够不上“马”的标准了。
早先从谢安府上出来,刚骑上这匹马时,可怜容楼骑惯了北方七、八尺的高头大马,再以八尺的身高,骑在这匹刚刚六尺出头的小马身上,多少有点儿头重脚轻的感觉,不但看起来颇有几分滑稽,而且还差点儿一头栽下去,极其不适应。好在他马性娴熟,没花多少工夫就熟悉、适应了,到这刻奋力扬鞭,两腿夹着马腹,那马倒也唏律律的奔走如飞。
奔走了一段距离,容楼隐隐觉得后面似乎有些动静,但他身上有伤,内力完全凝聚不起来,耳力也就退化成与常人无异了,纵然停下马来凝神细听,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
又走了一小段,容楼心里的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忍不住再次停下马,把马拴到路边一棵树上,趴下身子,把耳朵贴在地面上,更加仔细地聆听。
这种伏地听音是北方军旅中常见的一种探听有无大规模骑兵运动的手法,就算是没有内力的普通人,也可以听到几里甚至十多里外的军马调动声。
容楼趴在地上努力听了一会儿,一边听着,一边脸色越来越沉重。他真的听到远处似乎有马蹄敲击地面的声音,而且正是向他的这个方向而来,不晓得是不是追击他的轻骑。他听不出来了多少人马,但肯定不多,并非那种大规模军马同时奔腾时如雷鸣般的蹄声,估摸着最多十匹马以内。
若然来的真是追击他的人,那么人马不多反而更加可怕。如今容楼内力全失,可以说只要被追上,基本就没戏了。追的人马如果多,往往在整体上很难保持高速前进,以容楼单人单骑的速度优势,兴许还能逃脱。如果追来的人数量少,那必是挑选出的精锐,按容楼以前作战的经验,他们每个人都会配给两匹甚至更多的战马,一匹马跑累了就换到另一匹马上,这样可以维持极高的追击速度,和他们比速度,完全是自寻死路,只怕很快就要被追上了。
容楼直起身子,向马蹄声传来的方向远远眺望,因为距离还远,所以还看不见扬起的烟尘,但他知道危险就快来临了,于是顾不得已经跑了好长一段路,大汗淋漓的那匹小母马,再度翻身上马,马鞭雨点一样落在马儿的屁股上,死命赶起路来。
看样子,他是不惜跑死这匹战马,也要先回到建康再说。
容楼此番作为,固然是出于他原本谨慎的性格,和与桓温接触后给他带来的、严重的不安全感,以及此前桓冲要扣下他的提议所致,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身后的几里路外,振威将军桓冲正带着他的贴身侍卫,二人二骑,又另带了四匹马替换,全速向他追击而来。桓冲的目的只有一个——杀死这个令得桓温乱了心神的人。
桓冲看得清楚,他兄长的心思,已严重被这个青年所干扰了,所以才会做出在他的认知中显得软弱的决定——放过了一个疑问重重的家伙。他不知道具体是因为什么,虽然隐约猜得到必然和他兄长卧室里的那副画中的女人有关。毕竟,容楼的面貌和那个女人太像了。他心知不可能说服兄长、甚至连影响到兄长也做不到,但所谓快刀斩乱麻,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掉产生问题的人,所以只要杀了这个来送信的家伙,就什么问题也没有了,事态自然平息,兄长也不用去建康赴鸿门宴了。至于之后,纵然兄长对他有再大的不满,终归血浓于水,不会把他怎么样的。
桓冲从来就是这么一个狠辣决绝之人。
桓冲在外的声名并不多大,但在荆州军中,却是有数的高手,若排起座次,绝对是一只手数地过来的。他的贴身侍卫‘飞狼’更加了得,据说一身武艺不在桓温之下,擅长大擒拿手、指虎和爪刀,虽然不擅长征战沙场、马上对决,但近身格斗、刺杀与反刺杀均是一把好手,号称‘短打无敌手’。
他二人共六匹马,均是脚力强健的宝马良驹,轮流换乘,可以维持一个时辰六十里的速度长时间追击。他二人沿着容楼留下的马蹄印紧追不舍。
突然间,桓冲一拉马缰,控制住速度,停了下来。他没有下马,低头看着地面上的马蹄印,脸上阴晴不定,沉思不语。
‘飞狼’也拉住缰绳,不解问道:“主公,怎么不追了?”
桓冲的眼中神光闪动,道:“这马蹄印,似乎变浅了很多……”
‘飞狼’低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点头道:“真的,明显比之前要浅。我居然没发现!”
其实,在高速追赶中,很少有人会关注到马蹄印深浅的细微变化,只是桓冲素来目光犀利,观察入微,是以才觉察到有些不同。
他肯定道:“那小子八成是弃了马,自己绕小路去了。这匹马在空跑!我们追上去没用的。好一个狡猾的小贼,看来他已经发现有人在追了,所以想摆脱我们。”
飞狼脸色一沉,道:“那岂不是糟了,我们怎么知道他从哪里绕小路回去?”
桓冲皱眉思索了一会儿,道:“他下马步行,另寻小道绕路,固然让我们很难把握踪迹,但速度方面就慢得多了。哼哼,他总是要回去复命的,想要回建康,前面六、七里外的老槐树岔路口是必经之路,我们的马快,先到岔路口去堵他,来个关门打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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