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的脸色潮红,显然十分激动,手指紧紧地抠住食盒:“金丹,我炼出来了,你要吃吗?”
他问的自然是容楼。
看见来人,容楼立刻想起半昏半醒时,这个古里古怪的不知是小老儿,还是大小子的家伙,曾一面念念有词,一面在他身上抽筋、扎针所引起的剧烈疼痛,稍加思索便明白来的是‘大医小仙翁’了。
见容楼满脸疑虑,没有回应,葛洪吸了吸鼻子,挺起胸道:“放心,我给土狗试过了。”
谢玄警惕道:“是我带回来的狗吗?”
葛洪‘嗯’了声。
“然后呢?”
葛洪干笑了两声,显得有点儿不好意思,道:“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它们吃了金丹后都坚持了很长时间。过程中,我仔细观察,应该是起效果了。”
“意外?”容楼的心头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不会是‘死了’吧?”
与此同时,“它们?”谢玄愕道:“你是说两只都……”
葛洪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哈哈大笑道:“是那两只狗太羸弱了。”他以粘滞的目光认真而缓慢地扫过病榻上容楼的身体,“我瞧你身高体壮、筋骨强健,定是没有问题的。”边说边向容楼逼近,似是要现在就看他吃下去似的。
谢玄连忙挡在前面,道:“小仙翁,要不你再多炼几颗金丹,我给你弄几只彪悍的猛犬上山来再试,可好?”
“那怎么行?你以为我这金丹是论斤称的?”葛洪目光落在眼前的食盒上,“金丹炼出来极为不易,光是材料就很稀有,除了你的丹砂,其他的材料也是我花了好几年工夫才收集齐全的,这一次我只炼出来三颗。而且,一般的丹士,金丹每炼一转,就有一半的可能会失败,‘三转金丹’,一般炼个七八次不过成功一次;‘九转金丹’,炼个几百次也不见得能成功一次,就算是我,炼这‘九转金丹’也是惊险万分。不是我夸口,过了我的村,可就没有其他店了。想再炼金丹,我还得准备几年。吃不吃的,你们自己掂量着办,反正他的内伤可是等不了那么久。”把食盒放在旁边的矮几上,他又道:“你们要是决定不吃,我就赶快拿回去自己吃了,否则放久了药力散失,就白废了。”
谢玄看向容楼,让他自己决定。
葛洪劝他道:“小子,你只管吃下去,有效的话,内伤再重也能保你一件性命,就用不着提心吊胆,怕哪天内伤迸发而亡了。”
容楼经过多方衡量,加上对‘大医小仙翁’名号的信任,决定冒这个风险。于是,他点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权且一试吧。”
葛洪打开食盒,里面的三个格子已空了两个。他取出那枚蛋黄大小的、朱砂红色的金丹放置手心。
看到金丹,容楼愣了一愣,忍不住脱口说道:“这金丹,居然是红色的?”
葛洪不屑的摇头嗤笑了一声,“真个没见识,金丹乃丹砂所炼,本来就是红色的,难道你以为叫做金丹便是金色的?”
容楼‘嘿’了声,面颊微微泛红,讪讪地伸出右手去接那颗金丹。
葛洪交给他后,及时补充道:“这金丹的药力,全赖锁在其中的阴阳二气,而非丹药本身,所以服食此丹,切不可如吃其他东西那样在嘴里用牙齿咀嚼,因为一旦咬破金丹,其内所蕴藏的阴阳二气便会迅速流失,能摄入体内的只怕百中无一。必须要整个儿吞服,待到进入腹中后,阴阳二气才徐徐逸出,直入四肢百骸,发挥最大的功效。”
“吞服?”看着那颗蛋黄般大小的金丹,容楼不由目瞪口结,舌根发苦,这得多大的嗓子眼才能顺利咽得下去啊。
谢玄看一眼容楼的嘴,再看一眼他手上的金丹,想笑却笑不出来,万一一个不小心噎死了就太不划算啦。
葛洪不以为意,屡屡抬手示意容楼快快吞服,并让谢玄准备好一碗凉水相助于他。
容楼也是豁出去了,眼一闭,嘴一张,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把金丹塞进咽喉处,再接过那碗凉水灌了进去,眼泪都要噎出来了。活了这么多年,才觉得原来吃药是这么辛苦的事。
没一会儿,他感觉阵阵发晕,就势躺倒下去,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谢玄、葛洪都在旁边守着,时刻关注他的反应。谢玄尤其担心,时不时拿手去探他的鼻息,并决定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就要找葛小仙翁索命。
三天三夜过后,容楼悠悠转醒。接下来是来来回回、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反反复复的全面检查。在‘大医小仙翁’一丝不苟、不厌其烦地检查过十几遍,以致于容楼烦得快要忍不了开骂后,确认金丹是起效果了,命肯定保住了。容楼再次试着运功,只觉内息中一片空空荡荡,竟似从来没有修习过内功一般,同时那种难以忍受的痛苦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种时候,他庆幸却无喜悦,踏实却有遗憾,这种感觉很矛盾,运功带来的痛不欲生预告了他将要到来的死亡,却也潜移默化地暗示他的内力还在,只是无法聚集,给他一种妄想有一天还能聚集起来,重回以前的强大。现在痛苦没有了,内力也消亡了,是不是就再也回不去了?
当然,认真负责的葛洪还是会隔几日就替他施针一次,他左肩续接上的筋脉还需观察。之后,谢玄仍旧承担起了每日送服汤药和饮食给他的任务。
端午前夕,谢安派人送了很多礼品上山给葛洪,询问了容楼的恢复情况,还给谢玄带来了一条口信,说‘北府兵’那边有刘牢之等众将,一切安好,让他不用担心,等这边诸事尽善后,带容楼一起返回建康,最好能赶在初夏之前回到谢府,这样谢玄也能以‘北府兵’统帅的身份出席宴请桓温的筵席了。
原来,容楼来茅山治伤后,桓温派了信使去建康谢安处,说自己偶感风寒,重病不起,要求把二人的会晤往后再延三个月直到初夏时节。谢安怀疑他是见了容楼的样貌后,动了情伤,心神大受震动导致身体出了问题,加上疑心病重,是以改换时间。其实,对谢安而言,这种事拖得越久,于己方越为有利,毕竟其间是肯定不能武力逼宫了,于是欣然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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