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把你急的,八字才一撇。”谢玄讪讪道:“叫不叫的,等到时候再说吧。”
“我可是谢尚书亲点的,”王凝之强辩道:“即便只有‘一撇’也是铁定的了。听家父说,婚期就快到了。幼度啊幼度,我劝你还是早改口早习惯为好。”
其实,谢安一般很少会去管家里小辈们的事情,但不知是因为一直偏爱‘咏絮之才’的侄女,还是看重联姻对象的选择所带来的家族利益,才独独把这桩终身大事放在了心上,依着门当户对的原则,仔细筛选、多方衡量后,确定了同样是名门望族的王家子弟中排行老二,但因老大早夭,所以家族地位等同于长子,并在长辈们铺设好的仕途上前景无限的王凝之。
谢玄不想搭理他,回了一句“呵呵”。
早年间,他二人的关系还是蛮不错的,也曾一起醉酒嗑药、跑马厮混,而且王凝之在书法方面的造诣虽不及其父王羲之,但行书兼草书神行袅袅、光华照人,在众世家子弟里最令谢玄推崇膜拜。只是,自从得知大姐和此人的婚约后,便觉他的人不行了,字也不行了,连见一见都觉别扭了。
对于未来小舅子不阴不阳的态度,王凝之感觉碰了一鼻子灰,又不便直接冲对方撒气,一时憋得难受,‘啪’地一拍桌子,转头借题发挥地冲台上大声抱怨道:“今天唱的哪一出,蒙着脸叫我们看什么看?!”
他的声音不但惊动了台下的客人,也惊动了台上的艺伎,再次成为目光的焦点。
台上的两位姑娘可能是见惯大场面的,无论古琴弹奏,还是舞蹈表演都没受到任何影响,依旧精彩纷呈。
谢玄道了声“晦气”,立刻长身而起,拉了容楼就打算离开。
在南晋,王、谢两家是何等地位,跺跺脚,京城都要抖三抖。一直从旁小心观注的老鸨见事已至此,不得不出面了,忙拿出手绢使劲擦着额头上的汗跑了过来。
他一面点头哈腰对谢玄说着招待不周,一面作揖赔笑向王凝之道歉,说不该让苑内姑娘蒙面献技,反惹得客人不快,并千恳求万拜托一起去后面的雅室坐一坐,喝口茶消消气,待会儿就送惊喜过去赔罪,又嘱咐下人给其余每桌客人无偿添置了几盘果品。
‘采桑苑’的老鸨接待过达官贵客无数,是何等精明的人物,自是瞧得出不管为着什么,这二位爷的心情都不大好,可能还有些不对付,当务之急是把他们领去别处冷静一下,以便他们自己人解决,免得王家少爷的邪火发到自家的地界上。
其实,‘采桑苑’的后台是同为门阀世族的贾氏一脉,较真起来还真不怕得罪谁。无奈管事的老鸨只是负责做事的,并非世族贵胄,而王凝之和谢玄除了家世,还有功名在身,实是得罪不起的人物。何况和气生财,在场的其他贵客,身家虽不及王、谢二人,但俱是有头有脸、有钱有势的主,方方面面都要照顾到,绝不可让事态扩大。
这时,谢玄已意识到自己方才对准姐夫的态度有失克制,于是笑不及眼地礼貌道:“王兄先请了。”
王凝之只‘哼’了声,甩袖边走边冲老鸨道:“要是没有惊喜,别怪我以后都不登你这儿的门了。”说罢走到了最前面。
容楼一言不发,真如同一名随从般跟在谢玄身后。如果不是相形之下他的身材过于高大,在这种时候就当真没有任何存在感了。
在老鸨和几个仆人的簇拥下,一行三人到了地方,是一间精致华美的厢房,门上挂着块小竹牌,牌上写着“闲雅”二字,字迹古雅娟秀。
老鸨把吃的喝的备好后,向几个仆人使了个眼色,便领着人一起告退了,雅室里只留下王凝之、谢玄和容楼。
憋闷着喝了几口茶,王凝之脸上的酣红已然退去,估摸着五石散的药效应该是散尽了。他抬头看了看正悠然喝茶的谢玄,有点后悔刚才的失态,清咳了声,“你大姐……近来可好?”
“这次回来得匆忙,还没得空去见她。”谢玄放下茶盏,微蹙眉头。他也奇怪自己回来这些日子了,居然没想到要去见大姐,以前无论多忙,他都会第一时间去拜会的。
他不自觉地瞧了眼坐在稍远处的容楼,是因为这个人才疏忽了的吗?毕竟这段时间除了公务,脑子里都被和小楼相关的事情占满了。
“哈,没空还能来这种地方?”王凝之揉了揉自己的脸。他感觉脸很热,但触手却是凉的,“不过男人嘛,理解理解。”
“王兄最近在忙什么呢?”谢玄自然而然地把话题引到了王凝之身上。
“当然是精研‘道法’,无为而治,道法自然……真是太有意思了。”一说到这方面,他的眼睛里就有了光,亮晶晶的,显然是痴迷此道。
“我们俗世中人哪有精力研究这些,还是留给天师道的道士们去参悟吧。”谢玄对他的沉迷颇有微词。
“话不是这样说。所谓道心通明,我这样有道心的,只要潜心精修,不比他们道士差。”王凝之不服气得很。
“道可道,非常道,道法太复杂了。道士们都没修明白,我们何必掺和。”
“的确是太复杂了,所以我前几日才约了孙道长一起探讨。”王凝之嘿嘿笑道:“我和他真是投缘,畅谈了三天三夜!”
谢玄吃了一惊,“哪个孙道长?”
“孙恩呀,‘五斗米’教的教主。”王凝之笑道,“他可真是个人物。”
“他?!”谢玄没好气地‘哈’了声,“那么多道长不约,你约他?王兄可太会挑人了。”
王凝之再迟钝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讥讽之意,“怎么?莫非他得罪你了?”
“抢我的东西,算不算得罪我?”谢玄冷笑。
“我不信。”王凝之果断摇头,“我不信有人敢从建武大将军的手里抢东西。”
“的确,我也不信。”谢玄自信地笑了,“准确地说,他是从别人手里抢属于我的东西。”
“哦……”王凝之若有所思着认真道:“那孙道长可能是想帮你抢回来,再送还给你们谢家也未可知。”
对于这样的脑回路,谢玄只觉又好气又好笑,张了张嘴,竟无言以对。
“你丢的是什么东西?”王凝之好奇又好心地问道。
“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一张琴。”
“琴?失魂琴吗?”王凝之张口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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