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来的。”谢玄心下暗笑。
“逗我呢?”王凝之嬉笑道:“哪儿捡的?我也想捡一个。”
谢玄懒洋洋地笑,半真半假道:“你扮上女装,去山路边守着,说不定有机会哦。”
王凝之愣了愣,以为他胡侃,正要怼他,可偏生咂摸出了别样的滋味,“其实还真想试一试,扮成完全不像自己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他咧嘴呵呵笑,“扮个美人,迷死你也说不定。”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谢玄给他一个白眼。
“就这么瞧不上我?王凝之愤愤不平道:“我扮女子一定很差吗?”
谢玄眯起眼,同情地瞧向他,“叔平兄,你是很想同我大姐扮闺蜜吗?”
今晚他是第一次以王凝之的字来称呼。
“瞧你,有事没事就喜欢挤兑我。”王凝之无奈地摊开手,“我不过想找找乐子,来点儿戏子扮戏的感觉罢了。”
“可以理解。”谢玄叹了口气,“戏子……我偶尔好像也会羡慕他们。”
“你太奇怪了。”王凝之看着他,讶异地“啊?”了声,“戏子地位卑微,何至于羡慕?”
“不用奇怪。”谢玄幽幽一叹:“我当然不羡慕他们的地位,相信也没人会羡慕。”
“那你羡慕什么?”
“不就是你嘴里说的那点儿‘乐子’和‘感觉’吗?就如同我不羡慕游民的潦倒,但羡慕他们的自由自在。扮女人,不是想成为女人,只是想体验不一样的感受。一辈子太短,无论怎么活,归宿都是一抔黄土,想把自己这个角色活透彻都很难,戏子却能扮成不同模样,演绎各种人物,当然真实度是很低的,但或多或少会沾点儿边吧。退一步说,就算全是假的,至少入戏时,可以暂时不用做自己。”
“这么说来……我竟也有点儿羡慕了。”王凝之心驰神往,急猴猴地望向屏风,猫抓心般地希望后面的容楼快点完成,以便天亮前让他也来试一个惊艳的妆容。
瞧他急切的那样儿,谢玄顿生烦厌,“一会儿你要扮,领上两个姑娘去别处。”
除了自己和小楼,他一点儿不想看到别的男人扮女装。
泥人也有土性,何况高门世族的王刺史。对于小舅子忽冷忽热的态度,他不是感觉不到,只是尚在容忍限度以内。王凝之“切”了声,决定以后有好事也不叫上谢家的这只短命虎了。
是时,“阿贺姑娘,你拿我的东西做什么?”屏风后传出容楼的声音,“快还给我。”
原来,容楼除了慕容冲送他的那颗‘生辰刚玉’外,随身还带着‘凤凰石’和‘水月镜’,只是唯有那颗刚玉是贴肉挂在胸口处,从不摘下来的,至于‘凤凰石’和‘水月镜’,准备换衣物时就暂且放在一旁了。宇文贺起先没有注意到,等把容楼换下的外袍整理好,和腰带等饰物摆放在一起时终于发现了‘凤凰石’,约莫着瞅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想的,就鬼使神差地把‘凤凰石’拿到手里,旁若无人般翻来覆去地察看、摩挲起来。
“阿贺!怎么能随便拿公子的东西?”温小七愕然喝道。
措手不及的她忙舍了容楼,从宇文贺手里把凤凰石抢过来,递还给主人,急切切地道歉,“我这个阿姐早年家里遭遇剧变,受了刺激,有时会犯失心疯的毛病,还望小楼公子多担待。都怪当妹妹的没有看好她。”
容楼虽感不快,更觉有些古怪,但既然没甚损失,便作罢了。
谢玄和王凝之闻声来到屏风后,发现宇文贺已被温小七拉到角落里安顿好了,正目光愣怔着,确实像犯了什么毛病。
“哼,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疯婆子还带出来现什么眼?”
王家少爷可没兴趣找个有疯病的继续玩扮装游戏,又不满谢玄对他的诸般冷遇,便在斜瞥了谢家宝树一眼后,甩袖、开门,扬长而去,想来不是逛去别处找乐子,就是打道回府了。
见碍眼的走了,谢玄转脸饶有兴味地端详起女装扮相的容楼来。
果然如他所料,小楼的身材太过高大,单看脸算得美人胚子,但加上身高、体格,即使描眉画眼、涂脂抹粉、穿红戴彩,扮起美女也难免有沐猴而冠之嫌。
容楼看他的憋笑样儿,就知道好不了,“你想笑就笑,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低头看见本该及地的长裙,只刚过自己膝弯处一小节,露出里面的裤腿来,十分滑稽可笑,于是忍俊不住先笑出声来。谢玄则拍着旁边的几案,也开怀大笑起来。
等温小七替容楼卸妆更衣,恢复好男儿装扮时,窗外天色已明。
容楼对着铜镜哭笑不得,因为他的眉毛没有了。为了扮女装,他那两道凌厉的长眉被刮掉了。
少了眉毛的容楼,面相柔和了许多,显出几分狐狸相,在谢玄看来反倒更加中意。
谢玄端坐胡床边,打了个哈欠,扬了扬手,示意温小七和宇文贺可以走了。
温小七盈盈一拜,“小女子有一事相求公子。”
谢玄微感诧异,“何事?”
“素闻谢府常开设琴局,小女子不才也懂些音律。”
抚琴听雨素来是南方风雅之士的最爱。谢府每年都会举办几次琴局,是为家人、朋友以及喜爱听琴的同好们筹办的。谢安本人极少参加,主局人是谢玄的大姐谢道韫。能受邀前往的都是京城里名副其实的抚琴高手。当然,这些高手愿意结伴而来,也不只因为谢家的面子大,更多的也为借这个机会表现身手,与各路名家一较高下。无论是专业琴师,还是以琴娱兴但造诣不亚于专业琴师的资深爱好者,都以收到谢府琴局的请柬为一种荣耀。
“你也想参加?”谢玄当然听得懂她的话外之音,欠了欠身,考虑片刻后道:“小七姑娘谦虚了。姑娘的琴技堪称一绝,如无缘分,谢府怕是请都请不来的。据我所知,下个月就有琴局,稍后一定让人把请柬送至姑娘手中。”
“那好,我和公子说定了。”温小七丢了个媚眼过去,笑声如铃,“最近我和阿姐都暂居此间,区区小事,公子可别忘了呀。”
得了谢玄的许诺后,温小七满意地拉着宇文贺告辞而去。
谢玄起身来到瘪着嘴、苦恼不已的容楼身侧,嬉皮笑脸道,“没事,很快会长出来的。”
这句安慰的话,以谢玄那略带调侃的口气说出来,即使没有堂而皇之的幸灾乐祸,也充满了暗戳戳的看人挑担不吃力。
“来来来,”容楼让出位置,一把拉过谢玄,口中道:“不如我帮你也剃掉眉毛,看你还有没有现在说得这么轻松。”
“哎呀,免了免了。”谢玄跟头把式地挣脱开,躲得远远的,“你还是饶了我吧。脸上少了点东西未免太光明正大了,回头被谢尚书得见,我怕还要被他扒掉一层皮。”
“王二公子说五斗米教的话,你也听到了。”怕容楼揪住要剃眉毛不放,谢玄赶紧转移话题,“你觉得孙恩放弃失魂琴,是及时止损,还是另有预谋?”
容楼此前也曾细细思量过,早有想法,“我以为孙恩曾对‘失魂琴’的神通有所期待,开始时未必知道这张琴意外落在了你这个谢家人的手里,所以才会纵容属下左护法同‘真言门’争抢,可惜琴没到手反而损失惨重,又得知琴最终被你抢回去了,这才不得不权衡其间利弊,做出取舍。毕竟为了失魂琴与‘真言门’为敌尚且罢了,还要同‘北府军’建武大将军,以及他身后的谢家为敌,就太得不偿失了。”
谢玄走回来,缓缓点头,“不错。他特意跑去茅山,可能正是想从对这方面知之甚多的葛洪处,进一步了解神器的价值。葛洪八成知道‘失魂琴’和 ‘凤凰石’同属一类神器,而且还曾经试炼过‘凤凰石’未果,自然会劝孙恩不要白费心机,因为即使得到了,也没有运用之法,没什么好处。孙恩这才决定及时止损,不再打‘失魂琴’的主意了。至于告诉王凝之,许是他一时之言,也是为顺水推舟,借王凝之之口将此事透露给我,以便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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