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楼早判断出对方必定是高手,本没打算仅靠一个变向滚地,就能制敌死命,此时见虎须汉子转腰旋刀,变招应对,不惊反喜。
虎须汉子的招数变化虽然精妙,但这两个变化一过去,纵马冲上来的速度就被折损得差不多了,而且这时腰力也已用老,再往下变招的空间则越来越小,就有机会反攻了!
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容楼就地又是一滚,这一次安安稳稳的从马肚子下面滚了过去,再次切到虎须汉子的另一侧!
虎须汉子再次惊愕之余,也不敢继续扭腰切换左右架势了,毕竟如此大幅度地来回用力变式,反而会因为发力过猛,伤及自身。
他两腿一夹马腹,那座骑‘希律律’一声长嘶,侧向踏着舞步,原地盘旋着和容楼拉开了距离。
此人不但武功高强,马术之精妙也让人叹为观止。可是,这样的应对虽然巧妙,但毕竟无可避免地露出了破绽,从原本的先手落到了后手。
容楼双手握剑,手腕一举,长剑前探,直刺向马上虎须汉子的脚踝处!
他选的这个位置非常刁钻,那虎须汉子的脚是踩在马镫里的,和在地面上可以随意行动不同,想把脚让开是非常困难的。
凡事就是这样,有利必有弊。骑兵坐在马上,虽然有势高、马快、力沉的好处,也会带来了目标过大、闪躲不便的坏处。
感觉不太好躲,虎须汉子把心一横,‘最好的防守便是进攻,你最多伤我一脚,看我一刀砍了你的脑瓜子,谁怕谁!’
想到此处,他怒吼一声,再次腰部全力摆动,长刀划过一个圆弧,刀刃上金芒吞吐闪烁,显然灌注满了真力,发出‘呜’的一声怪响,直劈向容楼的脑袋,就打算以伤换命!
只是,虎须汉子并没有意识到,从他气势汹汹地纵马上前要取容楼的性命,到连续变招想控制局面,再到现在不惜以伤换命,气势、格局已一降再降,不知不觉中早连续落了后手,落入到容楼的算计之中!
眼见虎须汉子全力施展杀招,后续的变化已经难以为继,容楼成竹在胸,嘴角掀起一丝冷笑,收住刺向脚踝的剑招,瞅准时机,突然迎着砍来的刀锋之势,高高跃起!
这貌似送死般的招式,大大出乎了虎须汉子的意料,但此刻他已无法再行变招,只能全力催动内力,狠狠地沿着原来的路线把刀挥出去,务求以这一刀劈开一条生死路,最好能一刀结果了容楼的性命。
容楼岂是那么容易就范之辈?他人在半空,目光如电,双手全力舞剑,看准刀锋的方向,长剑准确地贴在了掩月长刀的刀身侧面,然后用力压下!
他没有内力,百战剑上的力道远不及对手,是以当然无法硬挡住对手的长刀劈砍之势,但这一记并非硬碰硬,而是在侧面压制住刀身,暗合内家横破竖之理。
虎须汉子虽然刀上的力道刚猛,还是被压得往下一沉,不禁心下一凛,立即吐气开声,刀上力道大盛,反把容楼连人带剑给挑了起来。
直到这种时候,他才真正感受到容楼剑上的力道实在有限,比起他的长刀真是大大的不如,若是给他机会硬拼上几记,肯定可以以力破巧,强杀容楼!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容楼早就准备好了,借着他发力一挑之势,身形骤然一团,平空再度拔高尺许。虎须汉子的刀势继续向前挥出,但已经位于容楼的脚下了。
就在刀身刚刚掠过容楼脚下时,容楼的脚尖在刀身上一点,身形突然加速飙升而起,直跃过对手头顶,同时剑换单手,扬臂一挥,如同苍鹰展翅。
百战剑上寒芒飞射,伴随着一声长啸,迅快如闪电划过,威势如烈日中天,从虎须汉子的头颈处横掠而过。
刹时,一颗大好头颅凌空飞起,两道颈血喷起半尺有余,化作一片红雾,场面惨烈无比。
可怜那虎须汉子还没能弄明白怎么回事,无头的身躯便已翻身坠马,命丧黄泉。他座下的那匹棕马受到惊吓,人立而起,一阵长鸣,撒蹄狂奔而去。
容楼于喷溅的血水中泰然落地,仗剑而立,目光炯炯直射向那白马上的蒙面人。
热的是血,冷的是剑。
蒙面人目露诧异、狐疑的神色,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二人的交手情况很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用费心隐去样貌了,贺兰雪的宝马‘玉兔’我还没有忘记。”容楼的内心悲愤交加,凝视他道:“展-燕-然!”
蒙面人策马上前两步后压刀停步,叹了口气,干脆地伸手扯去了遮面的黑布。
正是展燕然。
“我不懂,你的武功怎么会退步得这般厉害。”展燕然有些惋惜道:“我原以为你杀他只需硬吃即可,根本不用如此费尽心机。”
他并不知道容楼内力已失。
容楼抹了把脸上的血水,痛苦地使劲眨了一下眼,“我以为,我们是一辈子的朋友。”
“那是你太天真、太幼稚可笑了。”展燕然冷若冰霜道:“一辈子太长,哪有什么能保证一辈子的。”
容楼以目光扫过他身后另外三骑,“到南方后,你就改投西府军了?”
“不错。”展燕然做出洋洋得意的样子,来抵消内心深处背叛友情的局促不安,“你伤了桓公,今日别妄想逃走了。”
“这么说你们在此埋伏,是要替桓温报仇喽?”容楼努力想把展燕然和其他三人归为一类,当作陌生人一样。
“桓公旧伤复发,已一病不起。”展燕然的神色间透着麻木,顿了顿又道:“他那难愈的旧伤,就是你的杰作吧?可笑的是,每次你出现在他面前,他都不知道你是谁。”
容楼心知谢府相遇那日,展燕然无疑是认出他了,但他尚有不解,或者说对朋友的背叛还不死心,“我与桓温的那一战,你根本没有参与,如何知道是我伤的他?”
事实摆在眼前,他仍挣扎着不愿相信是展燕然出卖的他,而是希望另有其人。
展燕然窃笑道:“燕军中能与桓公匹敌的、姓容的将军,除了你,还能有其他人吗?”
容楼心灰意冷,眼光冰冷如电,“原来如此。所以你认出我后,便拿我的身份去邀功请赏了吗?”
展燕然冷哼了一声算作回答,“废话少说,今日必须留下你的人头。”
容楼将百战剑横于胸前,积蓄胸怀的愤怒和悲痛,从颤抖的手上显露出几分,“留不留得下,要先问过我的剑!”
“就凭你刚才的身手?”展燕然摇头哂笑,“只怕轮不到我出手了。”说罢,他点了点头,身边三骑随及上前将容楼围了起来。
容楼紧握剑柄,仰天大笑道:“我大好头颅在此,有本事就来拿吧!”
虽然是笑,却比哭还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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