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五十五章

慕容冲和容楼转身定睛一看,来的是一位老和尚。老和尚瘦骨嶙峋,打满褶子的脸上,胡子眉毛全白了,瞧上去足有**十岁的年纪,想必就是这间卜问寺的方丈了。

“大师为何要说个‘也’字,”慕容冲心思细密,出言问道:“是还有别人也对这座鼎感兴趣吗?”

老和尚没回答,只耷拉着眼皮,拿浑浊的眼光在他二人间巡了一回,当目光落在容楼的脸上时,似呆滞了一瞬。

以为他是年纪太大,所以听力衰退,慕容冲又大声地重复了一遍。

“施主无需喧哗,贫僧能听见。”老和尚白他一眼。想来他只是不欲作答罢了。

“贫僧见善。”老和尚缓声慢语道:“这尘刀沙剑的鬼天气,二位施主却迎风吞土地跑来小寺,不知有何贵干?”

慕容冲上前几步,直截了当道:“西域来的三个僧人,这几日可是住在这里?”

他说话的口气一点儿也不客气。

“不错。”对他的态度,见善不以为然,答道:“都是菩萨座下佛门弟子,几餐几宿而已,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慕容冲俊眉一挑道:“既然这样,还要烦请见善大师把他们领出来见上一见。”

见善似笑非笑,摇头叹气道:“可惜公子来迟了一步,他们已匆匆上路了。”

慕容冲心下焦急,追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和公子前后脚的工夫。”

“往哪个方向去了?”

“贫僧听昙无尘说要赶着回西域,应该是往西边去了吧。”

慕容冲急得搓手顿脚。

见善则一副笑看人间往来事,闲坐静心敲木鱼的气度,双手合什慢悠悠又道:“不过他们三个人只有一匹马,贫僧以为马是用来驼行李的,人还得靠自己的脚力,现在沙尘又起来了,估计还没能走出多远。二位公子若快些动身,兴许还能追得上。”

慕容冲立刻拉了容楼疾奔向寺外,对身后飘来的那句“孰贫僧不远送了。”只能假装没听见了。奔出寺门,二人顾不得扑面而来的股股尘沙,跃身上马向西疾追而去。

追进一片树林时,沙尘停了,但受林木所阻,容楼和慕容冲还是不由得放慢了马蹄。

“啪卟!啪卟......”马蹄踏在泥地上的声响,听得人心头发闷。

容楼聚起目力,隐约可见前方不远处一匹健马正驼着背袋,轻快地走在林间的土路上,它身边跟着疾步而行的三条身影。

“快!就在前面。”

二人又紧甩几鞭,打马赶了上去,前面三人一马,马是大宛良驹,人是昙无尘一行。

“慧因大师,这么快就又见面了!”

慕容冲马到、人到、话音也到了。

昙无尘等人皆是一惊。

刀削脸的慧因干笑两声应道:“本以为我们和小王爷只有一面之缘,不想又遇见了,还真是巧啊。”

“大师说笑了,你我何只一面之缘?”慕容冲皮笑肉不笑道:“那夜手持利剑、藏头露尾地跑去王府里找我的,不正是大师吗。”

慧因的脸拉得老长,面色很是难看,心道:想必他是来者不善了。

昙无尘挺前一步,双手合什道:“小王爷别来无恙。”说话间,他的目光阴恻恻地扫向慕容冲的腰间,可惜那里除了腰带并无其他装饰。

见他眼光所落之处,慕容冲已知其意,口中耻笑道:“别看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那块凤凰石,我不曾随身携带。”

昙无尘冷笑道:“小王爷未免杯弓蛇影了些。”

慕容冲斥道:“想不到你们身为佛门中人,又是鸠摩罗大师座下弟子,却居然佛口蛇心、不知廉耻,不仅偷盗我大燕国的玉玺,还觊觎我随身的凤凰石。”

“小王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没有真凭实据就疑神疑鬼,是对我佛门造谣毁谤。”昙无尘面色一沉道:“我师父门人甚众,遍布诸国,你这么乱说不怕犯了众怒吗?

慕容冲冷哼一声:“真有凭据,此刻就不是我二人前来,而是刑部上百人来围猎你们了。你也不用提醒我,你师父鸠摩罗的势力不小,若非看你们是高僧座下的面子,我哪里还需要废话这许多,直接带兵抓了你们押入天牢候审即可。”

在旁边一直静观不语,保持戒备的容楼听他此言,深觉不妥,这不等于告诉那三个秃驴,只要解决掉他们两个,就可高枕无忧地跑路了嘛?慕容冲如此说话未免过于轻敌、托大了。

慕容冲慢腾腾地跨下鞍桥,来到慧因面前,又上下端量了他一番,点头道:“没错了,夜闯王府的绝对是你。”

慧因斜他一眼,不置一词。

“只是我有两点想不明白。其一,燕国的玉玺对于燕国的王权的确价值连城,但你们是化外之人,和燕国、和王权根本沾不上边,偷了去能有什么好处?其二,居然肯以一颗千金难求的佛舍利交换我那价值平平的凤凰石,可见非是为财。我曾问过这块石头的原主人,他除了从上面雕刻的图案里悟出了一套内功心法外,再瞧不出其他稀罕之处。难不成你们想把它弄到手,也是为了习练上面雕刻的内功心法吗?”

不曾开口的法磬摸了把络腮胡子,满眼不屑道:“西域的武学博大精深,师父的武功盖世无双,我们学都学不过来,谁稀罕其他的歪门邪道。”

“那还能为的什么?那块石头又不值几个钱。”慕容冲鄙夷道:“你们这些和尚就是不老实,嘴里说着不稀罕,心里却想照着练。黑灯瞎火地跑到我府上偷鸡摸狗,分明就为那点儿内功心法。”

法磬怒目争辩道:“才不是,我们为的是……”

“二师弟!休要多言!”昙无尘怕他言多必失,及时阻止道:“早些上路才是正经。”

本想用激将法激出缘由,可惜被大和尚破坏了,慕容冲心里既失望又恼火,吼了声道:“要走可以,把我大燕的玉玺留下。”

昙无尘面无表情道:“小王爷就这么肯定是我们盗了玉玺?凭什么?”

慕容冲目光灼灼盯着他,道:“要自证清白?可以,让我们搜上一搜。”

昙无尘吐气开声,乍喝一声,道:“好!有本事你就上来搜!”说着,一掌拍在大宛良驹的屁股上,同时人也急疾窜了出去。

马儿受了那一掌催动,显然吃痛的厉害,风驰电掣般向前狂奔。慧因和法磬见此情形也施展轻功一左一右尾随着健马冲了出去。

“想逃?!”慕容冲高喝着追向昙无尘。

只听得一声长啸,早已下马立于一旁冷静观察的容楼岂能让三人逃掉?他左手一摘弓,右手撘箭便射。因为距离很近,他并没有拉满弓,而是只拉开了一小半便立刻松弦。这种射术虽令箭矢本身的威力有所下降,但在目前的距离上足够应付,而动作小,射速自然因此大大提高。因为速度着实太快,容楼连珠三箭射出时,只发出了一声弦响,三枝箭虽是先后而出,但几乎瞧不出来,仿佛同一时间分别射向逃窜中的一马两人。

马是最先中箭的,‘希聿聿’一声嘶吼,撩起蹶子蹦了起来,落地时因疼痛而无力支撑,向前扑到,“砰”的一声大响,激起满天尘土飞扬。

慧因差点儿被倒下的马砸了个正着儿,幸而他一个急跃躲过了过去,同时也躲过了激射而来的那枝箭矢。慧因心知不摆平这小子,是决计走不了了,于是伸手从背后的褐色长匣中抽出一根瓦面四棱锏来。这根瓦面四棱锏长二尺八寸,重达十三斤,锏身为四棱形,四面内凹,四棱凸出成锋,虽然没有开刃,但也颇为尖锐,形貌甚为慑人。以这根锏的分量,想来慧因定是膂力过人之辈。他和容楼间的距离远,举着锏,绕过那匹痛苦倒地的健马,大步向容楼扑了过来。

法磬则一个躲闪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左肩中箭了。容楼的箭乃是军器,和寻常猎户的土弓土箭完全不同。普通土箭箭头是扁平的锥形箭,杀伤力只一般,唯一的好处是造价低廉。容楼的是三棱箭,带倒刺有血槽,杀伤力极大,一旦射中,出手一拔就是连筋带肉扯下一大块,但不拔也不成,老长的一根箭杆插在身上,行动多有不便,基本也就失去战斗力了。这方面,法磬的处理还算颇为老练,他一脸愤恨地伸指,捏住箭杆靠近皮肉的部分,手掌握紧了,拇指一发力,内力吐处,坚硬的箭杆‘咔嚓’一声应声而断。就这一手,没有一、二十年的内功断不能够做到。法磬扔掉箭杆,拔出腰间长刀,‘呜’得一声,劲风许许,向容楼直劈而去。

容楼的功夫远在法磬之上,此刻法磬伤了左肩,施展方面大受影响,功夫几乎又折损了一半,更加不是容楼的对手。容楼把弓一扔,同时一矮身向另一侧闪开,身形快如闪电,避开了法磬的刀锋正面。就在法磬料到这一刀已然砍不中对手,正在思考是变招改变劈砍方向,还是撤力收刀之时,容楼抓住机会,猛然伸指一弹,法磬只觉手上一震,刀身已被容楼弹了开去!容楼随即旋身贴入,一记肘锤顺势送出,正击中法磬的胸膛,法磬如遭重锤击打,口中鲜血喷射,立时晕倒在地。

恰在此时,慧因杀到了,四棱锏猛挥开来,罡风激烈,力道沉大,直抽向容楼的腰间。虽然锏是钝器,不似刀剑有刃,但因其极为沉重,威力更大,只要被沾上了一点儿,定是骨断筋折。容楼刚刚发力打翻了法磬,脚下力道已经用尽,这一锏抽过来得时机巧妙,他既无力招架,也难以步法避让,危机之时,干脆就地一滚,就想先让开这一击再说。

慧因见状,心下一喜,觉得自己已占到了绝对先机,便欲一鼓作气拿下对手,于是步法紧跟上前,手腕翻转,铁锏绕了一圈,再度劈下,看样子,是要在容楼起身前彻底解决掉他。

容楼人在地面翻滚,眼睛的余光早看准了慧因的来势,瞅准时机,一个屈膝后紧接着再一蹬腿,脚跟处狠狠踹在了慧因的小腿迎面骨上!容楼的脚下穿的可是军队里的马靴,鞋底是夹了铁板的,等于穿了件武器在脚上。这一脚下去,只听‘咔’的一声响,慧因的小腿剧痛难忍,顿时支撑不住身体,摔倒在地,面目狰狞,呲牙裂嘴,惨嚎不绝,想来腿骨已是断了。

容楼这边连伤两人,慕容冲那里却险像环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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