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娘领命下去时,尉迟松正来复旨。皇后问了几句何仙丘的事,又问:“陛下那边有没有消息?”
尉迟松道:“尚未有旨意。”
皇后颔首,“将军辛苦,请转告陛下,东宫一切都好,别叫他分心。”
尉迟松领命退下的脚步声远去,皇后才松了一口气,一只手肘撑在案边揉了揉头穴,正要揭盏茶吃,一双手已新捧了盖钟来,道:“那茶已经冷了。殿下头一回来这边坐,尝尝这个。”
皇后揭开盖钟,闻见一股热腾腾的辛香。
萧玠道:“这是南秦的瓜李水,加了秦地的八味香料,最能祛寒。我想殿下什么茶水都吃过,便煎了些这个,殿下尝个新鲜。”
皇后接过盖钟来饮,萧玠便隔案从她对面坐下,不走也不讲话,似乎在等待什么。
杨观音心中清楚,他和自己在等同一件事。
直至夕阳尽敛,东宫外头才再次传来响动。萧玠抬头,见是秋童披着夜色进来。
皇后比萧玠站起来的更快,秋童一只脚刚跨进门槛,皇后已赶忙问道:“前朝一切顺利?”
秋童满脸堆笑,冲她一躬,道:“众位郎君娘子可以归家了。”
皇后长舒一口气,又问:“陛下还好?”
秋童笑道:“都好,娘娘安心。”
萧玠坐在一边,似乎没人看见他,他静静瞧了一会,才叫一声:“秋翁。”
他看着秋童的眼睛,问:“东宫厌胜的事情,陛下是不是知道?”
秋童笑一下子僵在脸上。
皇后正欲说话,萧玠已转头看她,道:“殿下不知道我,我是个多思多虑的,如今瞧出了端倪,不弄清楚我不会罢休。殿下不同我讲,我当面问陛下就是。”
皇后叹口气气,终于道:“对殿下的厌胜诅咒,今天并不是第一例。”
“南地的郑先生提点过,殿下的病情恐怕有蹊跷。陛下下令严查,在东宫院子里找到了埋了头发和画符的盒子。厌胜之术有三步,第二步是取头发指甲附上符箓,第三步便是制作偶人,放置床下。”
萧玠道:“陛下不是相信鬼神之说的人。”
皇后道:“陛下的确不信,但这至少证明的确有人要谋害殿下。有二就有三,他们见殿下痊愈,定然会再次动手。陛下为了引蛇出洞,便下旨在东宫摆这一次宴席,人多眼杂,正给那人动手的时机。”
萧玠虽有猜测,到底有些心惊,“所以殿下,你们一早就发现了香官。”
皇后点点头。
萧玠的眼珠渐渐转回去,眼皮也垂下来,半晌,他摇摇头,“我不明白,陛下为什么不将他当场捉拿,反而在他埋下东西后才开始清算?又为什么不直接提审香官,却把所有人一并扣押,像压根不知道谁才是案犯?”
他语气有些倔强,“这跟前朝之事有关,是不是?”
皇后说:“是。”
黄参连忙叫道:“娘娘!”
皇后沉声道:“殿下不仅是陛下的儿子,更是大梁的储君,以后担的是江山社稷,看的是黎民百姓。秋内官,你和陛下都把他当玻璃人磕不得碰不得,到底是爱他还是害他,有没有想过?”
秋童一时语塞,只是叹气。皇后平复气息,温声对萧玠道:“殿下应当注意到,今日席间有王氏的子弟。”
“是,官银贪贿案中那位王云竹的侄子,名叫王圣椿。”
“王圣椿的父亲王云楠,相信殿下有所耳闻。”
“国子监祭酒,掌管各类官学。”萧玠应道。
“王云竹的案子移交到我兄长手上,兄长发现,王云楠也牵涉其中。”皇后见萧玠讶然,道,“殿下难道以为,贪墨事只有王云竹一桩?其后盘根错节,王云竹不过一只弃车。他虽是小卒,王云楠势力却非同一般,他的门下有在军中供职,认真算来,也有统兵的姻亲。陛下要清算他,不能轻易打草惊蛇。”
萧玠喃喃道:“所以陛下借厌胜案发,扣留其子弟,以为人质。”
皇后虽说严禁议论东宫巫蛊事,但对世家打探消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一来,王圣椿留置宫中,王云楠只会以为是配合案件调查,如何也想不到前朝的动作上。
这次厌胜案的闹剧,竟是萧恒亲手创出的天时地利。既拔除了东宫的隐患,又能借机清扫朝堂。
好一个一箭双雕。
许久,萧玠才动了动嘴唇,人像还没回过精神,问:“前朝的事情了了?”
秋童道:“了了。”
“王云楠如何处置?”
秋童顿了顿,还是照实道:“已经抄了家,押入大理寺候审。”
萧玠点点头,没再说话。
皇后瞧了他一会,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殿下,陛下瞒你,是不想叫你沾染是非。这件事你要体谅他,陛下……到底是陛下。他尽力了。”
萧玠笑了笑:“殿下以为我怨陛下么?我不是怨他,我心疼他。陛下并不是工于心计之人,为了我,他什么都会干了。”
一时间,一股无可奈何的怆然贯穿杨观音的心口。她胸中酸涩,却不知要如何安慰眼前这个少年人。萧玠也丝毫没有讨她宽慰的意思,已站起身冲她抱袖行礼,态度恭敬,挑不出一丝差错,真像在对待他父亲的妻子,他的母亲。
萧玠道:“我去瞧瞧沈郎,晚些去看陛下。殿下劳累多日,快回宫歇息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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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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