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鳳幼时,是很调皮的性格。不服天不服地,只服他父神。
在他的记忆中,父神是世间最坚不可摧的脊梁,又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冷剑。
在小孩子的认知中,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种。但是,对父神的记忆,是介于这两种情感之间的。
天帝对他这个幺儿非常宠爱,而且远超过于他的两位哥哥。虞世明从小性格寡淡,再加上从小母亲不在身边,所以对这件事情没什么意见。
而巫山远却总是喜欢暗地里欺负他。但是扶鳳从来不告诉父神。
父神的爱,就像是一座喷薄的火山,虽然看起来炽热无比,但是停歇后,就会变成无比坚硬冰冷的火山岩。
他最喜欢的,要数天族的祭司大人。
祭司大人是山巅千年不化的雪、云端孤悬的月,只可远远望着,连生出靠近的念头,都觉是对这份清冷神圣的冒犯。
那时他刚刚会一些基本的法术,父神带他来拜师,祭鸿从此便成为了他唯一的师父。
素白室内,他穿着一身玄色衣衫,脸庞仍然显得有些稚嫩。他立于堂下,不敢与堂上之人对视。
从前他只敢在无人处悄悄窥视,如今竟得偿所愿,成为他座下关门弟子,简直让他高兴坏了。
扶鳳清晰的记得,那日,祭鸿着一袭月白长衫,领口袖缘仅绣几缕淡墨竹纹。发束素银簪,未缀珠玉,面容清俊如霜雕雪琢,眉梢微扬时带几分疏离,立在廊下似寒梅映月,周身笼着拒人千里的清冷,只眸光偶落梅枝,才泄出丝极淡的温润。
“扶鳳,你愿意让我做你的师傅吗?”
对方的声音清冽如山上清泉,扶鳳睫毛轻轻眨动。他的头上戴着繁杂的饰品,有些不堪其扰地低着头,在层层鎏冕下,他一脸赤诚的看着师傅,重重的点了点头。
看着对方伸出的手,他满心满眼的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好幸福。
后来他拜祭鸿为师没多久,父神就不幸殒命。他成为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有两个哥哥,却聊胜于无。
祭鸿对待他极为严苛,甚至于是不近人情。
从前,祭鸿不是这样的。
扶鳳记得和师父相处的每一件事情。
一次,父神有意责难师父,那个时候,祭鸿还没有成为他的师父。
祭鸿被罚镇压于这世间最寒冷的地方,身上压着一口重达三千斤的玄晶冰棺,受着。冰锥寒风之苦。
扶鳳在得知之后,立刻跑到父神面前请求放过祭鸿,虽然希望甚微,但他依然义无反顾。
在被拒绝之后,他只能选择一个人孤身前往。
他继承了母亲火凤的性质,天生温度高于常人。冰天雪地下,艰难地行走着,明明才不过一百岁,却像一只出生牛犊。
终于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看到了备受折磨,即将昏迷的祭鸿。他蜷在雪地中,唇色泛青,指尖冻得僵直,连呼吸都带着细碎的颤。
风裹着冰碴子往骨缝里钻,他裹紧破烂的兽皮袄,指节早冻得发黑肿胀,像埋在雪地里的枯木瘤。
呼出的白气刚飘到眼前就凝成霜,沾在眉梢胡茬上,结成一层厚厚的白霜。他想抬手擦一擦,胳膊却僵得像灌了铅,只能任由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疼得像被刀子割。
远处的冰川在暮色里泛着青灰的冷光,连最后一点挣扎的力气,都在这无边无际的寒意里,一点点被冻成了冰。
扶鳳立刻解下外袍裹住他,用稚嫩的小手将他揽进怀中,掌心贴着他冰凉的后颈与脊背,用胸膛抵住他发冷的身躯。
“祭司大人,不要怕!小鳳陪着你。”一遍遍低声温语,让自己的体温透过衣物,缓缓熨暖他逐渐僵硬的四肢。
祭鸿瞳孔努力聚焦,好像想要看看眼前人的面容,在彻底看清后,他的瞳孔骤缩,眼底一片冰凉。但是扶鳳丝毫不觉察,只是用力抱住他。
………
让祭鸿成为他的老师,是扶鳳自己要求的。
从此以后,祭鸿就不仅仅是“祭司大人”,而是他的“师父”。
扶鳳酷爱甜食,但是祭鸿不太爱给他吃糖。
扶鳳做功课时偷懒,祭鸿就毫不留情的打他手板。
在父神死后一段时间里,是祭鸿一直陪着他,自然态度不算温和,但是一个陪伴。扶鳳紧紧地贴着师傅的胸膛,感受一颗心的跳动。
只是后来,扶鳳不知为何,总觉得自己和师傅的关系有了变化。可能是因为他总想着玩乐,让师傅失望。导致师傅看他的眼神,总是夹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扶鳳第一次喝酒,是和**仙子。她爱慕祭司大人,这件事扶鳳是知道的。
他们喝了**珍藏多年的玉酿琼浆,直到有些意识不清楚。
**有些无力地耷拉下手腕,她捧着微红的脸,有些好奇的问已经红成个桃子的扶鳳:“殿下,祭司大人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啊?”
扶鳳一手扶额,另一手还托着酒壶。
思绪却已经到了九霄云外。
师傅,是个怎么样的人?
以前,扶鳳觉得,师父是天上明月,认群星为簇,云絮轻绕,始终悬于遥不可及的穹顶。垫脚仰望,也只能看到他遥不可及的背影。
现在,扶鳳觉得,他就像是一颗药。表面裹着温润的糖衣,内底却是无尽的苦涩。既不忍心吐掉,也不能咽下。
他喃喃自语的几句话,**没有听见。
离开**的宫殿,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内心作祟,他跌跌撞撞的走到朝云殿门前。此时宫殿门紧闭着,他喝得烂醉如泥,就这样背靠着宫殿门。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
“师父……”
睡梦中,有人将他抱起,慢慢的,放到一张很软的床上。他是在云间,又好像在水里。感受着熟悉的味道,他的鼻尖吐出酒气,安安稳稳的睡着了。
早晨醒来,扶鳳感觉到一阵宿醉的头疼,然后就是一阵若有若无的焚香的味道。
思绪清醒后,他突然坐起身——他不爱焚香,这里不是他的寝殿。
当熟悉的城市映入眼帘,他突然感觉到脸有些僵。
师父此时正坐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师,师父?”
祭鸿不语,只是起身端了一盘糕点给他。
“你昨日和**喝酒了?”
“啊,是,是。”
祭鸿此时脑海中又回想起她刚才去**府上,对方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
“吃吧。”
扶鳳一看,是他最喜欢的云冰糕。
他抬头看向师傅,见到对方点了点头,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大口的吃了起来。
“既然喝了酒,为何不会自己的寝殿,而来这朝云殿?”
“咳……”
扶鳳差点被呛到,他心虚地抹了一把嘴,笑道:“当时弟子已经神志不清,所以………”
“那既然如此,为何不直接进来?”
扶鳳一时间被问的无言,但祭鸿也只是问了玩玩,他笑着看着徒弟,没再说话。
这种温馨的记忆还是偏少,扶鳳和祭鸿的相处,总是透着苦涩。
他想要触及祭鸿的内心,总是不得其法。好像是被层层包裹住的花瓣,无论他怎么努力,师傅总是不愿意吐露。
扶鳳小的时候,心中担心的只是和师傅的关系不够亲近,但是自从他略微长大些,担心的就不止这一点了。
这是午后,扶鳳像往常一样跟着师父学治理之法,君子之道。
祭鸿从身后轻覆上他的手,指腹抵着扶鳳腕间细骨。
呼吸落在耳后,混着墨香漫开,他垂眸看宣纸上渐显的笔画,声音低哑:“腕再提些,像这样——”指腹不经意蹭过手背。
扶鳳下意识的压抑住自己渐渐粗了的呼吸,竭力静下心来,却无济于事。
空闲下来,扶鳳突然和祭鸿说,想要一个字。
祭鸿思索片刻后,轻轻拿起他的手,在他的手心里慢慢的写——
“子,殇”
酥麻的感觉透过手指传到他的皮肤,扶鳳当时只觉得心痒难耐,没怎么仔细思考过这个字。更没有想到自己以后会被这个字给重伤。
当晚,我们可怜的小玄鸟就深陷梦境无法自拔。
他陷在软枕里,意识昏沉间,似有温软气息缠上颈项。他下意识的抱紧对方,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好闻的香气顿时萦绕在他鼻尖,他只感觉到身体胀痛。
指尖触到的衣料轻如云雾,耳畔落着低柔絮语,连呼吸都浸着暖香。死死地攥住对方的胳膊,而梦里的老师也好像是浸着暖香的,眉眼一挑,把弟子的魂都勾走了一半。
正想攥住那抹虚影,却被晨光戳破梦境,只余下掌心空落落的烫。
扶鳳将手插在头发里,无奈着看着身下一片狼藉,然后又将脸埋在手心里。
他竟然和**生出了同样的妄念。
从此,扶鳳小心翼翼地掩藏这一份心思,生怕被别人发现。但这明显就是多余,因为根本没人敢下这样的结论。
祭鸿依然对他很严厉,有的时候扶鳳自己都怀疑,自己对师傅,到底是一种亲情的依恋,还是一种爱恋之情。但这一切都不重要,因为他注定和师傅没有结果。
抱着这样自暴自弃的想法,他每天只能在梦中和师傅相会。看着对方一次次的被自己弄上高峰,那劲瘦的腰砸在床上,含了水的眸子盯着自己,扶鳳光是想想,就释放出来了。
只不过,想归想,扶鳳一直都恭敬的对祭鸿,不敢有半分逾矩。
可就在有一次他正在自渎时,突然敏锐的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边。下意识的起身,正好对上对方的眼睛。
是一个熟悉的人,父神母神死后,他经常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
而现如今,扶鳳正在做着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被人戳穿,一种懊恼与愤怒突然涌上心头。他一提裤子,从身边抽出抟云剑就要刺上去,结果对方顿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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