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鳳走上前去,只觉得整个房间充斥着一股异香,没有考虑散落的血迹,发现那女人确实已经死去。
而一旁的李元瑞好似受了很大的惊吓,嘴里面一直喊着“救我,救我”。
出了人命官司,老鸨愁眉苦脸,所有的客人都被疏散,扶鳳在离开之前,看到了铭桃。奇怪的是,她好像对这一幕见怪不怪,丝毫不像旁人一样惧怕。不知是不是扶鳳的错觉,他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回到旅店,那扇桃花扇后铭桃的笑脸,以及屏风后面锁金簪的死状,还有昨天晚上在寺庙里发生的种种奇怪的事情,都让他不由得思索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
杜若递给他一杯水:“殿下,这李元瑞怕是不行了。”
“那姑娘死后,他就神志不清,我听旁人说,他是撞了狐妖,恐怕命不久矣。”
“我们来之前,你我并未感觉到妖气,又谈何狐妖?说到底,我们此行只不过是为了让有真龙之气的人当上天子。李元瑞虽有真龙之气,但是他所做却没有丝毫明君之相。适当舍弃便是。”
望舒这时突然凑上前去,有些紧张的对扶鳳说道:“殿下,我们去打探时,那李元瑞一直嚷嚷着什么‘遥之救我’‘狐妖惑世’,我在想,这件事情和二……”
他还没说,就被扶鳳立即打断。“住口!”
“属下知错。”
扶鳳盯着眼前杯盏,不再出声。
“遥之”是天族二殿下——巫山远的字,同样是扶鳳的哥哥,涂山狐族的少主。当年父神仙逝时,他不过是一襁褓婴孩,从小便跟随着师父。大哥虞世明温润如皎皎山上明月,二哥巫山远却幽幽似穴里暗蛇,局诈多端。
他一心想要夺得天君之位,曾经给自己使过不少绊子。但是师父告诉他,他是唯一的天君之选。手足亲情在权力地位面前,有些人鬼迷心窍往往会选择后者。但是他必须要顾念亲情,这也是为什么自己在下凡历劫之前,大哥会前来请求他。
即使这件事情真的有狐族参与,他也看不透,锁金簪这一枚棋子的作用是什么。
好像身处在一张巨大的棋盘之上,周围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棋子。这种感觉让扶鳳很是不悦。
“明天,我们再去一趟昫龙寺!”
第二日,昫龙寺
扶鳳捏了捏眉头,昨天一些陈年旧事不停的在他脑海里翻涌,就好像是做了一场非常逼真的梦。眼下泛着青黑,周身散发着疲惫。
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寺庙里人很多。就在人潮中,扶鳳突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踩着绣鞋款款而来,月白裙裾随步轻扬,裙摆绣着几枝暗雅兰草,鬓边斜插一支白玉簪,乌发梳得一丝不苟,衬得侧脸线条柔和温婉。
是铭桃。
到了佛殿门前,她敛衽而立,侍女上前递过早已备好的线香。她垂眸敛目,屈膝跪拜时动作轻柔却端正,裙角铺在蒲团上,如一朵静静盛放的白莲。
扶鳳抱臂站在一旁。铭桃脸上的胭脂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眉心的桃花花钿。
就在她要离开时,扶鳳突然上前阻止。
“姑娘留步。”
铭桃抬起头,看着是陌生的男子,有些惊讶,她款款地行了一礼:“公子何事?”
“你,你不认识我了吗?”
“诶,公子,我家小姐是国公府三姑娘,您要是想要攀关系,也得找我们老爷吧。”铭桃的丫鬟有些不客气地怼他。
扶鳳闻言,给杜若望舒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果断支开那个丫鬟。
铭桃明显有些紧张,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姑娘先别紧张,你是叫铭桃吗?”
“我是叫这个名字,公子是怎么知道的?”
“你昨日申时在干什么?”
闻言,铭桃明显一愣。“我一直待在家里。”
“是吗?那你可曾听说了醉春楼里花魁死讯?”
“没有。那些风尘之地,我爹爹是不允许我知道的。”
扶鳳看着她矢口否认,以及一脸的慌乱,察觉到她在撒谎。把她拉到墙角,“铭桃姑娘,我别无恶意,只是想要确定一件事情”,说着便一把抓住她的手。
未出阁的姑娘,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手自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纤弱。在她的手腕上,扶鳳并没有看到预期想见的场景。
“抱歉,叨扰了。”
说着,便拂袖离去。身边传来丫鬟的声音“小姐你没事吧?”
“昨日喝酒时,我发现她的手腕上有明显的划痕,本来以为是寻短见的,但是今天看看,却又消失的无影无踪。应当是有人附身了铭桃姑娘。”
太阳灼热,扶鳯三人走进佛堂,上次连净室在哪里都不知道,这次需要小心行事。
“公子可是来还愿的?”一声轻声呼唤传来。
扶鳯转身,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位和尚。只见他一身素白佛衣,他约莫二十出头,眉眼清俊,额间光洁。眉宇间那份超越年龄的平和——仿佛这古寺的晨钟暮鼓,早已将他的心境,磨成了一汪不起波澜的静水。
“贫僧砚秋,公子想要上香吗?”
跪在菩萨像前,扶鳯手持香火,砚秋在一旁静静站立。“菩萨我别无所求,只希望师父平安顺遂。”
上完香,扶鳯余光瞥见砚秋,“砚秋法师,我上次来寺庙时是了尘法师见我,当时就一直仰慕您,如今百闻不如一见,您果真如在世佛陀。”
砚秋表情不悲不喜,他安然恭敬做了一鞠:“施主说笑,了尘今日有事外出,砚秋替他服务各位。”
“我听说这煦龙寺是大名鼎鼎的国寺,许多王公贵族都来此还愿,不知是否有此事?”
“传闻中,煦龙寺曾经是一只巨龙的巢穴,后来龙历天劫时不幸身殒,后来大梁建国,煦龙寺一直矗立于此。”
“都说这里有一座通晓世事的金身佛像,我想问一个问题,不知砚秋法师可否引荐?”
“施主,普通的事情不必问,重要的事情也问不出来。贫僧劝您不要随便见金身佛。”
扶鳯目光炯炯盯着砚秋,那双平静无波的眼淡然地看着扶鳯。“阿弥托福。施主,金身佛不会随随便便给别人解答问题。世间万物皆有缘法,你必须要付出一些代价。这样,您还愿意吗?”
“我自然愿意。有舍有得,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
“好吧。”
砚秋不再坚持,带着他们三人踏上一条林间小路。布满青苔的路上,还有未散的露水。扶鳳只觉得整个人似乎笼罩在淡淡的花香中。
“这是莲花香。”
砚秋注意到扶鳳,为他解释:“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象征着菩萨不为生死所扰,佛门十分崇尚莲花。”
扶鳳不语,只是眼神一暗——他自然知道这是莲花香。
推开木质的小门,扶鳳看到映入眼帘的场景——就是那晚他和杜若偷偷进来的房间。
砚秋指着那尊金身佛像,轻声说道:“这就是金身佛。”
他转身就要离开,扶鳳赶紧抓住他,在慌乱中不知触碰到了哪里,砚秋突然吃痛的叫了一声。
扶鳳皱了皱眉头,一把攥住砚秋的手腕——上面居然缠着几圈白色的绷带。隐约能看见露出来的血肉!
“砚秋法师,我想我需要问的问题,不需要让金身佛解答,你倒是可以告诉我——这到底是什么?昫龙寺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砚秋盯着他看了几眼,似乎依旧不为所动。
扶鳳见状,突然一拂袖,砚秋和他就处在一处密林。
“你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找了一个隐蔽的地方,现在你可以告诉我真相。”
“你是妖魔?!”
“砚秋法师,我是谁并不重要,我就问你一句话,你知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使命?知道的话,还怎么会任由那一尊金身佛依旧存在?!”
闻言,砚秋紧张的神情有了一丝放松,但是他依旧皱着眉头:“小僧不知……”
“你用你的血肉喂养那尊鬼佛,对吗?”
……
砚秋知道眼前人并非普通凡人,眼见已经瞒不下去了,只能叹一口气,曲曲道来所有原委。
“金身佛确实是一尊鬼佛——他是以肉身成佛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梁朝开始的第二代,高祖曾经有三个孩子,其中就数第三个孩子德行最为出众。但是,梁朝的龙气不足,昫龙寺这个地方截断了梁朝所有的龙气,意味着它可能会两世而亡。高祖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而想要延长王朝命脉,在一本古书中,他得知,必须要有一尊活佛作镇昫龙寺。但是世间活佛几千年才会出现,他等不了。”
“他的皇后是修行之人,非常厌恶第三个孩子,于是就进言,说——将真人塑上金身,此人必须品行出众,受万人敬仰爱戴,而且必须是王公贵胄。就如同当年的释迦牟尼佛一样。这样就可以骗过西方佛陀,充当活佛。”
“梁高祖虽然心有不忍,但是自己的第三个孩子却非常的符合条件,那时他即将入土,于是便杀死了自己的第三个孩子,为他塑上金身,供奉在这座寺庙。”
“但是他既没有通过修行,也没有断却一切世俗念头,在死后竟成了怨鬼。在昫龙寺佛光映照下,练得了一些本事。可以引人进入幻象。也可以满足人们的愿望,但是必须付出很大的代价。鬼佛要活人的血肉祭祀,为了不伤及无辜,寺庙的每一任住持都必须用自己的血肉。”
扶鳳皱眉听着,不敢想象这世间竟然用活人来充当佛陀。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尊佛像的后面,会有太子以身饲虎图。其实只是梁高祖为了安抚他,在他死前就立他为太子,安慰他用自己的德行,挽救梁朝。”
得到想要的答案,扶鳳点了点头,又挥了挥衣袖,他们再次回到了那个房子里。望舒和杜若连忙迎了上去。
“我要毁了这尊佛像,你明白吗?”
砚秋迟疑不决。
“这种东西不应该存在于这世界上,你久修佛法,应该明白这样的道理。”
砚秋无奈,只好答应。
扶鳳一挥手,顷刻之间,佛像化为虚有。
他斜眼一瞧砚秋法师,只见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可能他早就已经厌烦了这一尊以他的血肉为祭的假佛,现在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第二日,昫龙寺金身佛被毁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
了尘气冲冲的质问砚秋,结果只换来轻飘飘的一句“它确实不应该存在于世界上”。
“砚秋,你假仁假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八皇子之间的那些事情!你怕是不知道,他曾经也跟金身佛做过交易,如今金身佛被毁,你以为他又能好到哪里去!”
砚秋面无表情。
顿时间,了尘化为虚有。
他曾经与金身佛做过交易,要求拥有永生。代价就是——没有后代,如同行尸。
如今,金身佛被毁,所有的一切交易也全部都消失。
客栈里
望舒问扶鳳现在应该干什么,扶鳳指尖轻轻敲动桌子。
“去皇宫,想一个恰当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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