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姜衡要娶一个女人?”寒风凛冽,吹刮着窗外光秃的树干。宫内,夜深人静,只有坤宁宫中还亮着火烛。
“殿下,此事在宫中传开,消息确认无误。”侍卫弯着腰,双手抱拳,恭敬的语气传入男人的耳中。
男人低着头,手中的笔还未停。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人,又低头写着信封。
他缓缓开口,嘴角挂着一丝笑容:“此女是谁?”
侍卫开口说道:“是徐州秦家的小娘子秦姣。”
“秦姣?”男子愣了愣,又轻蔑一笑:“秦家还有一个姑娘?”
“是为正室所生,因克死了她娘亲,被视为丧门星,怕沾染了晦气,因此从未出府。”
他噗嗤一笑,像个不懂事的孩童。
侍卫连忙问他怎么了:“殿下……?你怎么了。”
男人擦了擦眼尾笑出的泪水:“我说,李侍卫,你调查人家小姑娘是作甚?孤可有让你查了?”
李怀庄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太子殿下,是卑职的错。”
男人摆手,示意他退下,李怀庄不懂,但却还是退下了。
他将信封装好,吹灭了蜡烛,便歇下了。
姜衡因婚事不寐。她躺在榻上,辗转反侧。
宫门被敲响,姜衡也不知是何人在寒冬里夜深时分谁会敲门。
她病怏怏的下了榻,只觉得周围弥漫了冷意:“何人?”
“九公主。”是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该用药了。”
姜衡走到门前,小心翼翼的开了宫门,她探着头,看向侍女:“本宫咳疾已经痊愈,这药便不必喝了。”
侍女像是要让她执意喝药一样,闻言并未离开,只是低头弯腰,将手中的托盘递到姜衡面前。
姜衡咽了咽喉,她只穿了件素白的中衣,门外吹来一阵又一阵的冷风,直刺姜衡的骨头。
眼见说不动婢女,她只好一鼓作气拿起碗,仰头便将汤药喝了下去。
她怒气的将瓷碗狠摔在托盘中:“告诉父王,本宫将这药喝了!”
侍女只是微微行礼,表示歉意后便转身退下离开了坤宁宫。
她将门关上,屋中只有榻前的烛光在跳动。
姜衡只觉得困意涌上心头,她无力的躺在榻上,视线越来越模糊,药效逐渐扩散在她的身体中。姜衡喝这药已有数年,她知道,这药的作用。是会让她变成心脏衰竭,双腿残废的烂人。
她嘲讽的笑了笑。这哪是药?这分明是折断她傲骨的利刃。
双腿开始没有了力气,甚至感觉不到知觉,这药可不能再喝了呐。
寒风吹着,像狼嚎鬼叫般,姜衡就在这种恶劣的状况下,因为药效,平静睡去。
再次醒来后,已是晌午。
木窗被侍女打开透了透气,因天寒的缘故,姜衡被冻醒,直打哆嗦。
她缓缓坐起身子,婢女扶起她,为她洗漱。
姜衡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那双上挑明亮又深沉的狐狸眼,是那么的孤傲,是那么的藐视权威。
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带了一对红玛瑙耳环。
婢女拿起手饰盒中的鎏金银花树钗,为姜衡束好发,轻轻为她簪好钗凤冠。
姜衡轻轻抿了抿唇,镜中的她美的不可方物,眼神中显露无欲无求。
她揉了揉太阳穴,一阵眩晕又夹杂着反胃。
梳妆后,婢女为姜衡更衣。
时节多么冷,她身上穿的就多寒酸。比不上金枝玉叶的皇子,但又太后的庇佑,让她才在这宫闱中活了这么久。
“是哪家的小娘子?”姜衡开口问道。
婢女轻笑:“回公主的话,是徐州秦家的秦姣小姐。”言语间的讽刺不少半分。
“徐州秦家?”姜衡只知道秦家是以布商为营,却也不是很大的产业。但在徐州是占有有一定的位置,她从未听说过秦家还有一个女公子这件事。
“是的公主,秦家小姐是丧门星,秦老爷从不让她出府,公主……”侍女看了看她的眼神,似乎要将她千刀万剐。
姜衡冷下脸,挑了挑眉。那侍女便一脸恐慌松开手赶忙跪下来,在自己柔嫩的脸颊上一巴掌接着一巴掌:“婢子该死。”
“嗯。”姜衡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转身便踏出了宫门,她微微转过头:“确实该死。”
她又觉得好笑,以为自己有了太后的庇佑,就可以逃得过这皇城的纷争。一时骄傲自满,就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可以平安无恙。
丧门星。听听,多么可笑。
姜衡恼羞成怒,她早已厌恶了这男尊女卑的时代。她的父王可以坐那个位置,她照样也可以。
天德帝要羞辱她,折她一身傲骨,满腔热忱。
是日大雪,一地清白。只有姜衡一身朱红的宫装,走在这红墙绿瓦间。
慈宁宫。
姜衡跪下来,轻轻说道:“臣子姜衡给太后请安。”
太后欣喜,站起来,走到姜衡身前,将她扶起来:“哀家听闻衡儿的事情,苦了你这孩子了。”
姜衡颤微的站起身子,抬眸看向太后那苍老的脸色,轻描淡写的一笑:“祖母,父王已然下旨,此事便就落个定局。”
她的手被冻的通红,只有在慈宁宫中,身子在暖和了些。
“只是这婚事荒唐了些。”太后拉着她坐下来。命身后的侍女取了些火炉。
姜衡拿起茶几,斟酌了两小杯茶,轻轻端起来,递给了太后。
她内心轻声叹息道:“确实荒唐了些。”
因老管家私自替秦姣做主让她回了房,而正愁找不到理由的卫氏知道后,命人下令将秦姣锁紧祠堂中。
老管家焦头烂额,也因此被卫氏驱逐出府,聘用了新管事的。
秦姣跪在地上,双腿早已麻木,她想站起身,可看到自己娘亲的牌位后,又阻止了这个想法。
因为没有用膳的原因,她有些体力不支,头昏眼花的。
“娘亲。”软糯又沙哑的声音带有一丝悲伤的语气:“二姨娘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姣姣呢?”
祠堂外,轰隆一声,霹雳划过阴沉的天空。闪过一朔雷光,骤然间从白夜到了黑夜。
秦姣听到雷声就有些许害怕。
因为害怕她缩成一团,因为冷意直袭身体,她冻的直打哆嗦。
甚至没了清醒。
她从未见过她的娘亲,只觉得是一位像天仙般貌美的人。可,秦姣又想,若娘亲是那般花容月貌,为何父亲会不爱她呢?
秦姣不愿再想这些无趣的事情,她只想在百般刁难和阻挠中存活下来。
可如今,她要嫁一个女子。
她要该如何作为?她要怎样?
秦姣觉得头疼欲裂,她无力的昏睡过去。因为饥饿,才让她保留一丝清醒。
迷迷糊糊的有人叫她。那声音是一个太监的声音,那腔调,在支呼着旁人。
“嘿!这位可是未来九公主的妻,怠慢了可有你们好果子吃!哼!”刘公公领命来娶八字,见秦姣迟迟不醒,怕误了事,万岁爷怪罪下来,谁也不好说。
秦老爷着急忙慌,他对卫氏指指点点:“你这……唉,将她锁进祠堂里作甚?!”
卫氏暼了个白眼,小声嘟囔:“她打坏了瓷器,妾身罚她,也是让她长长记性。”
刘公公觉得眼不见心不烦,抚了抚怀中的狸奴。
“秦老爷,您将秦小娘子的八字写下来,奴才好呈给皇上看,定下良辰吉日,好送聘礼。”刘公公说道。
秦老爷应答:“是是是,公公不必着急,请在前厅候着,下官这就去写八字。”
刘公公去了前厅等候。
过了许久,秦老爷才将生辰八字装入信封中,双手呈给刘公公。
“请秦老爷等待圣旨罢。”刘公公话罢,便转身离开了。
秦老爷擦了擦额头的汗,即使是寒冬,也被来人吓的汗流浃背。
送走刘公公后,他一脸怒气又无可奈何的对卫氏好生一顿训斥:“你看看你,这让秦姣怎么嫁人?”
“还不是你的种!”卫氏早已厌烦了秦老头,若不是为了一步又一步爬上这么高的位置,况且她也未想到秦家也会落寞。
秦老爷恼羞成怒,谴走了卫氏,命管家找来了大夫。
大夫蹲做在榻前,为秦姣把脉。
又凉又细小的手腕,大夫看了,皱了皱眉,他接连摇头,身后的秦老爷面容急切,不断在房中渡步。
许久,大夫才松开手,他摇摇头,无奈说道:“秦小姐的腿怕是会落下旧疾。”
“可有挽救的法子?”秦老爷转过身,走到他跟前,急忙问道。
大夫摇摇头:“并未,秦小姐这腿是受了鞭挞之刑?”
秦老爷并不知此事,他对秦姣不闻不问,任由卫氏与其女儿欺辱她。
“鞭挞之刑?这……”秦老爷顿了顿,不知说什么才好。
大夫见他不说,便也不好多问家事,他写了药方,让秦老爷去药房抓药,熬汤药喝。
秦姣缓缓睁开眼,烛光的跳动是模糊的,头还有些痛,模模糊糊的。
她强忍着腿部的疼痛坐起身子,身旁的婢女瞧见了,扶着她:“小姐?”
秦姣见她面生,皱了皱眉,开口问道:“你是哪位小娘子?”
婢女开口说道:“小姐莫要动,我是九公主身侧的侍女,婢女叫朔雪。是刘公公将您受伤一事转告九公主后,九公主让婢子来照顾您的。”
“九公主……?”秦姣对她并不熟悉,甚是没有一面之缘,突然觉得好奇,为何会找人来照顾她。
“是的,小姐。您以后便叫婢子朔雪便好了。”朔雪笑眯眯的说道。
朔雪站起身走到案前,端起汤药:“婢子试过了温度,不热。”
秦姣接过,一股苦药的味道扑面而来,秦姣抿了抿,难以下咽。
朔雪拿了件厚披风,披在了秦姣肩膀上。
“小姐喝不下去吗?”朔雪问道。
秦姣点了点头,强颜欢笑,开口便是沙哑的声音:“我不喜欢苦的。”
朔雪笑了笑,她拿起盘中的一两块饴糖,放入秦姣汤药的碗中:“小姐趁热喝。”
秦姣有些提防,这个莫名出现自己房中的婢女是何人她确实不知,可莫名的关心,又让她心头涌上一股暖流。
她没有再多想,便将汤药喝完了。
朔雪在她身旁,拍了拍她那瘦小的肩膀:“小娘子年芳几何?”
“年芳一十四……”她有些昏昏沉沉的,只想睡去。
秦姣再次陷入梦境中。
朔雪见她睡去,转身踏出来了房门,离开了。
大雪,一地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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