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
沈明央于黑暗中睁开眼,咽喉似乎还残存着窒息留下的干涩,肌肉不自主的颤动,冷汗湿透了绫罗衣衫。
她望着帐顶晃动的鎏金熏球,鼻尖萦绕着茉莉香,这是母亲寝殿独有的味道。
她突然低笑出声,笑声裹着细碎的颤抖。
重活十五年,竟还会被旧梦魇住。
她本是大魏朝宰相沈自安的嫡女。
天庆38年春,皇帝病重,一场春寒来了又往,朝堂后宫暗潮涌动。
还是宁王的东方珩突然向沈相求娶她为妃,如平地惊雷,炸开了夺嫡的序幕。
之后,一台满翠花轿便抬着她入了王府,昏黄烛光下,绯红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厚厚的压在身上,心跳得很快,不知是缺氧还是紧张。
外面闹了许久,待月上梢头,有人缓缓而来,脚步明明沉稳得令人心安,她却没由头的心颤。
东方珩站定在床前,拿秤小心的挑起红盖头,喜帐里静了许久,久到沈明央不安的抬头,入目便是他澄亮耀眼的凤目,被利落束好的发,英挺的眉,宛若雪地里的鹰,冷傲孤清又盛气逼人。
她害羞得看地不看他,耳朵却没骨气的慢慢变红,他轻笑两声,坐到她身旁说
“央央,我会待你好的...”
彼时宁王根基不稳,诸多制衡,她的出现就像是黑暗中盛开的幽昙,后来他重整朝堂,以雷霆之势收复边疆,慢慢变得像一个合格的帝王,到最后,他亲手将凤印交付到她的手上。
她记得他眼底细碎的光,像是初春融化的冰凌,可那光终究没能暖过那个冬天。
可就在她刚当上皇后的那年冬天,他说,待他处理完近日的国事,入春后便带她去江南看看,看小桥烟雨和春水杏花,可惜,她没活能过那个冬
天。
——
熟悉的疼痛感并未袭来,沈明央抬手擦了擦额前的细汗。
她好似沉睡了很久,直到一声惊雷将她炸醒。
于是那日自混沌中醒来,抬眸便是自己一双细嫩的小手,尝试张嘴,却只能发出咿呀的嘤咛。
此时,她不得不承认,她重生了,只是,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对...
“夫人!小姐醒啦!”和娇俏声音一并出现的,是一个穿着鹅黄色烟云蝴蝶裙的姑娘,“小姐长得真是好看呀夫人,再过几日您出了月子,咱们就带小姐回凌雲阁给阁主和少阁主瞧瞧。”
阁主?少阁主?
还没来得及细想,沈明央便被姑娘小心抱起带至床旁,只见一位略带病容的美妇人斜靠在塌上,一双柳目似水含羞,未施粉黛也难掩绝色,这是,娘亲?
美妇人伸手将她抱进怀里,一股淡雅的茉莉香缓缓淌进心头,她阿娘轻轻蹭了蹭她的鼻头,柔软温暖的怀抱,有些不真切。
下一秒,一阵突兀浑厚的嗓音从门外响起,推开黄花梨木的大门径直而来。
“茉茉!”
“好茉茉,爷可想死你们娘俩了!”于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便宜爹爹长什么样,便落入了一个坚硬的怀抱,甚至压得她喘不过气。
费力抬头,对上一双如墨般的瞳孔,不得不说,她爹长得还行,剑眉星目一身正气,就是,...有点黑。
前世,父亲与母亲的情缘太过浅薄,甚至她的出生都只是汝南王氏与陇西沈氏联手的契子。
母亲常年佛寺苦修,从不与她亲近,七岁那年,她攥着临摹的《心经》跪在佛堂外,青石砖的寒意渗进膝盖,却不及母亲隔着竹帘传来的那句“不见”来得刺骨。
父亲偏宠妾室,在这深宅大院中,虽繁华锦绣,却也暗潮汹涌,就连她的婚事也只是权衡利弊,诸多安排从未问过她心中所愿。
沈云洲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指,只需一只手便能稳稳抱牢她,许久没刮的胡子刺得她有些疼,却是未曾感受过的温暖,是父亲。
她挣扎着环顾四周,一座典型的殿宇,院落不大,却干净利落,充满生机,正面一间穿堂瓦房,左右挺立着两棵粗大的松树,枝叶婆娑。
门前窗下种着一丛丛茉莉,檐下挂了雪纱的门帘,暖风缓缓的吹着。
真好啊,她想。
不知道阿珩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梨花翻飞间,只见一青衣少女执剑而立,凌厉的剑花破开虚空发出沉闷剑鸣。
转眼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已十五年有余,从咿呀学语的孩童,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至少在她爹娘看来,也大概摸清了些门道。
和原先的世界不同,这里是另一个王朝,另一片大陆,武林繁盛,宗门林立。
万物有灵,有妖,有鬼,还有怪。
她爹,沈云洲,一个一言不合提剑就砍的万剑宗宗主。
她娘,上官茉,看起来弱不禁风但挥一挥手就能毒倒一片的凌雲阁阁主长女。
万剑宗修剑,凌雲阁炼毒,两宗相距不远,她从小就两头跑着玩,昨天还在和宗主爹爹学剑,转头便去同少阁主舅舅制毒,十多年来这两脚猫功夫倒是学得不错。
于是,她和姜寻自十二岁起便离开宗门开始云游。
说是云游,其实不过是去各地吃喝玩乐,当然,他们正经人家,嫖是肯定不沾的,可惜姜寻乃璇枢门少门主,璇枢门以算卦起家,从不涉及各派纷争,唯天下有变时方会出世,神秘得很。
据他所说,这世上就没他算不出来的卦,所以偶尔小赌怡情,只赢不输。
两人时常说走就走,归期不定,沈云洲起初是不同意的,说屁大点小孩儿,可架不住她娘宠她。
后来听说她爹每次都气的一顿只能吃下三碗饭。
在外人看来颇为神秘的璇枢门,她倒是常去。只因娘亲与门主夫人乃手帕交,而少门主姜寻只比她年长一岁,从小风清月霁,其实骨子里恶劣得很。
说起来这次出门还是姜寻得了一卦后来万剑宗寻她。
绯衣少年抱臂倚着老树,腰间星盘随动作叮咚作响:“少主这般练剑,当心削了满园春色。”
她反手挽了个剑花,几点寒芒擦着他的靴底钉入树干“擅闯女子闺阁,璇枢门的天机镜都照不出你登徒子的嘴脸么?”
姜寻身法一起随她师从沈云洲,十岁起就能一直打成平手。
少年足尖轻点,如鹤掠空“诶,怎么好心没好报呢,是卜卦算出有人要当小哭包——”
他故意拉长语调,在剑锋抵喉时笑着摊开掌心,露出三枚泛黄的铜钱:“凉州有故人,你的天命,去不去?”
听到这话时她有一瞬的呆滞,直到沸腾的茶水舔上她的指尖,疼痛拉回了理智。
心中的命定之人,她此生许是见不到了的。
初来时,她还时不时会想起阿珩,他是否已一统霸业,功在千秋,甚至,儿女双全?
虽然她走的时候后宫里就她一个会喘气儿的嫔妃。
不过后来就想得少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她也许就该在陪他登云步月后死去,青史传名的帝王怎可囿于儿女情长,这本就是他们的命运,或许也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明前龙井散发清香,沈明央知道他们的规矩,问道:"卦金多少?"
“要你手腕的灵犀解厄环。”
“做梦。”
“那换你袖中淬毒的梅花镖?”
“......成交。”
沈明央回过神,冲他笑了笑:“走吧,就去看看这凉州,到底有什么在等着我们。”
恍惚间,她没有看见少年眼底隐去的阴翳。
姜寻摩挲着掌心的铜钱,显现的是血色纠缠的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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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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