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课上，大家的神情都有些许不自在。
想来是昨日布置的功课，给他们打开新世界的大门，足够让这些孩子害羞震撼。
赫连岑算是较为淡定的一个。
赫连家在修仙界也算大家族，他早就接受过启蒙教育，知道的要比别人多些。昨日布置的题目，他也是答得最好的一个。
所有弟子进学堂就要交作业，云妩一份份翻开检查。
看过那本册子，总算没人再答出“鱼戏水”这般滑稽的答案，都用扭扭捏捏的字迹写着“肌肤相亲”“密不可分”之类的话，可以看出孩子们写这些字的时候必定是面红耳赤、犹豫不决。
赫连岑的答案算是最具体的，在家族中就被细细教导过，他将教他的那些话都写上去就是了。
云妩满意地看着，直到翻到龙笙和凤箫的两份答案。
龙笙：蝴蝶比翼成双对，鸳鸯交颈芳泽喂。妄解罗裳尝鱼水，行船浇蕊催泣泪。
凤箫：夜凉月冷身似炭，云翻雨覆唇如胭。烛影摇红人入眠，梦里巫神半挑帘。
龙笙的确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的学霸。明白了鱼水之欢的意思，想到画皮鬼当初用的“共赴巫山”，立刻也懂了巫山**的典故，这就用上了。
云妩：嘶。
凤箫这首还算含蓄婉约，龙笙这份答案简直明晃晃的艳诗。
这么火热的文字竟然出自那么冰冷的少年之手。
“有两位师弟的答案很好。”云妩忍不住，将龙笙凤箫的两份答案当成模范，当堂读出来。
凤箫听得似懂非懂、云里雾里，但“鸳鸯交颈芳泽喂”这句还是听懂了的，不就是写昨夜他们亲吻的事么……
凤箫顿时面红耳赤，趴在桌上不敢抬头。随便写写就得了，龙笙怎么还答得那么认真，以至被公开处刑，这写的都什么，羞死人了！
凤箫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悄声问龙笙：“梦里巫神半挑帘是什么意思？我昨晚明明梦到的是你，没有梦到巫山神女。”
他完全忘记早上还死不承认昨夜梦到了龙笙，这会儿承认得一干二净。
“笨山鸡。”龙笙叹气，“鱼水之欢指的不是鱼和水，巫山**自然也不是指真的巫山和**，只是一种比喻。你的巫神是我，我的巫神是你，与旁人有何干系？”
“原来如此。”凤箫大体明白了。人间的词汇很多都不是字面意思，还有很多比喻义。
他又好奇地问：“那行船浇蕊催泣泪又是何意？听起来像是划船和浇花，但我们又没有一起划过船，浇过花，所以肯定不是字面意思，这又是在比喻什么？”
“……”龙笙难得沉默了一会儿，“你昨夜梦到了什么，就是在比喻什么。”
凤箫呆了呆，憋红了脸：“你耍流氓。”
“哦？”龙笙笑道，“我可不知道你昨夜梦到了什么，难道你梦到我对你耍流氓？你梦里的事，总不能怪到我头上吧。”
凤箫无言以对。他之前一直不知道这种事的概念，昨夜知道后，在梦里，他自然而然就代入了下面那个被欺负哭的。
怎会如此，在蛇妖面前哭，也太丢脸了，应该让蛇妖在他面前狠狠哭才对。
雄性生物的好胜心让他们不允许自己在遇到另一个雄性时，将自己摆在雌性的位置，仿佛这样就弱了对方一筹。
在大多种族的认知中，雌性都是需要被保护的，被保护的便是弱势群体。
巧了，合欢宗给弟子们上的第二课，就是位置问题。
“在双修中，位置有上有下，通常情况下，男为上，女为下。”云妩给大家授课，“但也不排除有女为上，男为下的例子。四长老便是一位女性主导者，在双修中只居于上方。”
弟子们“哇”成一片，又涨了新知识。
“说回一般情况。你们是否认为，双修中居于上位者，便一定要强势强大，怜惜宠爱，掌控、压制、驯服对方。居于下位者，便一定是弱势弱小，被怜惜宠爱，被掌控、压制、驯服？”
女孩们低头不语。在世俗规矩中，确实是这样的。她们会被教育相夫教子，以夫为天，得到夫君的宠爱便足够了。
哪怕是强者为尊的修仙界，强大的女修可以获得尊重，可在普通弟子里，相同的天赋修为，修仙界的长老们也更偏爱收男徒弟，将好资源都喂给男修。理由是觉得女孩子娇滴滴的，吃不得苦，修炼潜力没有男弟子大，天生就比男子弱小。女修想要和男修站到一样的高度，就要付出比男修更多的努力。
“无论之前有谁教过你们，女子需要乞求男子的垂怜保护才能幸福，在情爱中需要博得男子的爱怜关注才有价值，被男子占了身子就要从一而终，为他守身如玉……这些通通都是屁话。”云妩对年轻的师妹们语重心长地教导，一如当年宗主那般语重心长地教导她们，“位置的差异不过是源于生理构造的不同，不代表你们的精神也要受他们控制，身体被他们束缚，人格比他们低贱。双修你情我愿，平等交易，千万不要以为把身子交给一个男人，他就会怜惜你宠爱你，你就得依附他属于他。但凡有任何一个男人对你说出他占了你的身子，你便是被用脏的破鞋，除了他没有别人要这些试图驯化你的话，就用你的凤尾蝶扇割破他的喉咙，叫他再也说不出那些屁话。”
外界都说合欢宗惊世骇俗，不只是因为他们的修炼方式，而是整个合欢宗的观念，都超前于当前的世俗。
合欢宗的女修看似离不开男人，实则是整个修仙界最不把男人当根葱的。
“男弟子也都把这些话听好了。你们将来和哪个女修双修，人家姑娘也不是属于你的，收起无用的占有欲与虚荣心。修行《风月诀》并不会让人有孕，但不代表你们就能处处留情。如果不能肩负起照顾对方一生的职责，就不要碰那些想从一而终的姑娘。”云妩告诫道。
这世道总归是不公的，处处充斥着偏见，所以有些话，她必须得讲清楚。至少合欢宗的弟子，不可以有那些陈腐的思想。
“异性如此，同性更是，莫要因为一个位置，便觉自己低人一等或高人一等，是吃亏或占便宜。居上位并不值得炫耀，居下位也无需难以启齿。”
云妩一番教导，让凤箫豁然开朗。
做下面的又怎么了，他就是不想做卖力的那个，躺平多舒服啊。
不做那事，他和龙笙平时该怎么处就怎么处，他也不是占了这位置就打不过龙笙了。他可是神兽凤凰，真打起来，蛇妖肯定是被他揍哭的那个。
就算实力上打不过，也不代表精神上就要低人一等。凤箫方才还一些雄性自尊心作祟，觉得有点别扭，被云妩这么一通话全开导完了。
摆在雌性的位置怎么了，雌性又不比雄性卑微。
凤箫表示自己听进去了，扬声附和道：“云师姐说的太好了！我就爱躺下面！”
云妩：“……”
她是说不用觉得难以启齿，倒也不用如此大声说出来……
龙笙扶额。
他家这只小山鸡真的有点呆萌。
_
合欢宗后山禁地，寒潭冰泉。
妖冶绝艳的狐狸眼青年泡在冰冷的泉水中，突然张口吐出一口黑血。
一只修长的手擦去他唇边的血迹，指腹虎口带着薄茧，是练剑的手。
艳丽青年没有回头，容色恹恹地趴在池子边，哼笑一声：“万剑宗以为你在闭关练剑，哪想到是陪我这合欢宗宗主泡了十年冰泉。”
清冷淡漠的男人上身未着衣物，闻言并未答话，从身后揽住他的腰。
艳丽青年闷哼一声，喉咙里的腥甜逐渐变成甜腻。
两个时辰后，弄烟上岸，捡起地上的红衣穿上，懒懒道：“我体内那邪气快驱除干净了，这十年，多谢你了。”
十年前，他察觉到人间某处有一团邪气作恶，邪气以人的恶念为食，帮助一座城里的恶人助纣为虐。
他路见不平，自要降妖除魔。他已是渡劫大圆满，只差一步飞升，什么妖魔鬼怪降服不了？
没想到那邪气竟超乎想像的强大，他险些丧命。独自对抗难以支撑之际，被察觉到此处邪气滔天的濯尘赶来撞见，二人合力，才将邪气收服。
但弄烟抵抗邪气太久，已被邪气侵蚀，当场走火入魔，若不及时疏导，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弄烟修的是《风月诀》，走的是多情道，疏导方式自然就是找个修为相当的修士双修。可他是渡劫期，整个修仙界渡劫大能屈指可数，哪儿有那么好找，有也是活了数千年胡子花白寿元将尽的老头，弄烟宁死都不肯和他们双修。
要说渡劫期，眼前就有一个，大名鼎鼎的濯尘剑仙，也是一位半步飞升的渡劫高手。
但弄烟没指望他。他和濯尘不熟，合欢宗与万剑宗也互相看不顺眼。濯尘是个心里只有剑的剑修，这次救他一命纯粹是顺带，主要是为了收服害人的邪气，万万不可能专门为了救他与他双修。
他当时走火入魔神志不清，用最后的力气对濯尘说：“大剑仙，你行行好，送我去圣医谷。”
濯尘背着他就要御剑往圣医谷走，淡淡问：“圣医谷能治你的走火入魔？”
“不是，主要是圣医谷谷主是我老相好，我找他双修……”
濯尘突然停住。
弄烟：“嫌圣医谷路远不愿走啊？也行，去近一点的千机楼，他们楼主也是我相好，我们门派武器还是找他们楼批发打造的呢，你要是帮我这个忙，我让千机楼楼主低价给你们万剑宗铸一批剑。”
濯尘不为所动。
“哦……不缺剑是吧？幻音阁阁主我也认识……”
依然无动于衷。
“再不行送我去青莲寺吧，那儿的佛子我也……”
濯尘突然冷笑一声，语气没什么情绪。
“可以，和尚都找了，没找过我。”
弄烟：“？”
然后就和濯尘双修了。
邪气游走在弄烟全身筋脉里，弄烟天生媚骨，走火入魔，阳气过旺，需要泡在寒潭冰泉里才能镇压体内的邪气。濯尘剑清冷澄澈，纯净无暇，最利于净化邪气，确实是最适合双修的人。所以这十年，弄烟一直在闭关疗伤，清除邪气。
不知那邪气是什么来头，竟花了足足十年才快彻底根除。
濯尘清清冷冷地问：“只是多谢么？”
弄烟狐狸眼勾起：“大剑仙，我修的是多情道，纵你有救命之恩，我也不能以身相许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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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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