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反向

龙笙心智太坚定,邪气引诱半天没能找到可钻的漏洞,还被嘲讽一番,灰溜溜地从他识海中撤离。

恼羞成怒的邪气调动巨浪,冲击愈发强烈,多少带点私人恩怨。

龙笙独自支撑结界,眉头微锁,突然感到压力被分担。一道火热的红光汇入屏障,整个水蓝色结界霎时被浸染上火红色,红蓝相间,漂亮异常。

他转头,看见凤箫在助他一臂之力。

凤箫道:“我来帮你。”

他怎么会让龙笙一个人面对风浪。

龙笙舒展眉头,勾唇一笑:“嗯。”

有了凤箫的加入,邪气愈发吃力。海浪在沾上蓝色水墙时会被吸收融合,沾上红色火墙时会被瞬间蒸发。分明水火不容,两股力量应该互相排斥才是,却完美融合在一起,共同抵御外敌,将整个结界构筑得万分牢固,水泄不通。

邪气心中狐疑,一只普通的山鸡精,怎么会给它造成这么大的压迫感……那火墙的防御力一点儿都不比水墙差,它想将火墙当成薄弱点攻破的计划破灭了。

龙笙凤箫的伪装极好,即使是邪气,也只能隐隐感受到他们身上有股令它难以忍受的气息。唯有神族气息,才能令它如此讨厌。

邪气原先并不能确定这股神族气息从何而来,后来龙笙追它时现了龙身,邪气便当神族的气息来自龙笙。

可这只山鸡精给它的感觉也并不简单。

邪气准备入侵山鸡精的神识,窥探他脑海里藏着什么秘密,能否被它利用。

邪气想要入侵神识实在太简单了。这与对方是人是神,法力强弱都无关。哪怕是个上神,只要心中有任何一点恐惧、贪婪、怨恨、猜疑、愤怒、难过之类的负面情绪,它都可以进入对方的神识,读取对方的记忆,知晓令对方产生负面情绪的原因,再无限放大这份负面情绪,煽风点火,诱导挑拨,让阴暗面压倒光明面,恶念胜过善念,堕落成一个恶魔。

龙笙就是因为藏在心底的恐惧被邪气侵入神识,从而得知了那些记忆。

他是那么害怕小山鸡受伤,害怕小山鸡离他而去。

邪气知道他的弱点,却无法利用这份弱点让龙笙堕落。即使邪气将龙笙的恐惧放大无数倍,龙笙都不曾动摇一分,不会因自己的情爱放弃守护的责任,不因受残酷的教导怨恨严厉的族人,不肯为永生的相伴变成堕落的灵魂。

分明才五百岁的一头龙,也不知是怎么修炼出的心性。

邪气挫败又不甘,又将坏主意打到了凤箫身上。

这头龙族不好煽动,一只山鸡精它还能洗脑不了么?龙崽子对山鸡精爱得坚定不移,可若山鸡精做出背叛之事呢?这头龙崽子还能保持镇定?

邪气连怎么引诱山鸡精黑化的说辞都想好了。只要半真半假地添油加醋,告诉山鸡精龙笙的真实身份,族里已经娶妻,妻子是高贵的凤凰族太子,跟他这只山鸡不过是玩玩,勾起山鸡精的自卑、嫉妒、难过之心,让山鸡精做出伤害龙笙之事……

有情人反目成仇的戏码实在是百看不厌。

凤箫的负面情绪很少,他性子没有龙笙深沉隐忍、深谋远虑,有脾气当场就发了,过后从不记在心上,也没有积攒的忧虑。龙笙说的没错,他光明灿烂,炽烈如火,自由如风。

邪气最讨厌这样干干净净的灵魂,一点儿都没有被恶意污染过。这种灵魂简直是它的克星,就像有着纯白灵魂的白清寒。

但它还是在凤箫身上探测出一丝恐惧、焦虑的气息。

邪气兴奋不已,迫不及待地钻入识海:让我看看你在害怕什么。

——唉,我该什么时候把我是凤凰族太子的事告诉阿笙。族人肯定迟早要抓我回去,我得想个办法解除和龙太子的婚约,说服他们让我和阿笙成亲。可是好难办呐……我实在想不到办法。

邪气:“………………”

邪气:“???????”

邪气晕了,整团黑气扭曲成一团乱麻,打了无数个结。

它仔仔细细梳理了一下两个人的记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这两位一龙一凤,原本就是一对,逃了彼此的婚,来人间私定终身,还都害怕被抓回去和对方成亲。

什么卧龙凤雏。

这不是纯纯有病么?

邪气原本准备好洗脑的长篇大论也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得知的真相让它沉默。

原先的说辞肯定不能用了,不然它不是激起他们的嫉妒怨恨,是给他们解开心结来了。

好在凤箫担忧焦虑的事并不止这一件。

——师尊说凤凰族气数将尽,会面临灭顶之灾,我究竟要攒多大功德,才能避开凤凰族的劫难?

邪气一喜,决定就从这点入手。

“你想避开凤凰族的死劫?”

凤箫一愣,立刻左顾右盼,发现周围并没有人在说话。

这里也不应当有人知道他凤凰族的身份。

“不用找了,我在你的识海里。”那道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凤箫在识海里问:“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帮凤凰族避开死劫的方法。”

“不用你告诉我,我也知道,只要我做很多好事,攒很多功德,凤凰族会安然无恙的。”

“哈哈哈哈哈哈!”苍老的声音大笑,“真是天真。你师尊骗了你,靠你这么一件件的行善积德,要到猴年马月?等不到你功德无量那天,凤凰族便消失了。你亲爱的父王母后,你的朋友们,当然也包括你,都会殒命!”

凤箫被勾起心底最深的恐惧。他不能没有父王母后。

邪气对凤箫的表现十分满意。这只凤凰看起来是个没心眼的,比那一万个心眼的龙崽子好忽悠得多。

它再接再厉:“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那就是……举起屠刀。”

凤箫恶狠狠道:“我才不会去做坏事!”

“先别急着否认,你扪心自问,上天公平吗?”比起凤箫的急切,苍老的声音平静又充满煽动性,“行善积德者,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济世救人,以自身苦厄渡天下苍生,功德圆满,方可成佛。作恶多端者,享尽荣华,杀尽天下人,血债累累,只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好人一生行善无数,一件事没有做好便要被怨恨不满。坏人一世作恶多端,手下留情一回便会被赞誉心善,你觉得这世间公平吗?你做这么多好事,一件两件,大家会感激你,一百件两百件,大家只会觉得理所应当,会觉得守护天下,是你们凤凰族应尽的义务。你们若没有守护好,便是你们的失职,他们就会怨恨你们,诅咒你们。”

“人性啊,就是如此。你在人间待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人性丑恶?他们自私贪婪,忘恩负义,残忍无情,这样的人间,何必去守护拯救,不如直接毁了,打造出一个新的魔域!”

凤箫没有被牵着鼻子走:“守护天下,本就是我们凤凰族的义务,是所有神族的义务。”

“所以说上天不公!”邪气义愤填膺地抨击道,“你们凭什么要承担这个义务,凭什么要守护卑劣愚蠢的人族,凭什么不想守护就要被剥夺族群生存的权利。上天对你们如此残忍,你们还要傻傻地遵循上天强行赋予你们的使命,一生都在受上天摆布,不觉得很可悲吗?”

“上天待你不公,你应当逆了这天,去堕入魔道,帮助整个凤凰族摆脱守护天下的宿命,不再受天道命运操控,成为真正随心自由的族群!”

邪气慷慨激昂,一副完全与凤箫共情的样子,仿佛受到不公待遇的是它自己。

凤箫突然平静道:“我没有觉得上天待我们不公。”

邪气:“……”

邪气:“这都是天道对你们的洗脑——”

“是你在对我洗脑。”凤箫纠正,“你一直在避重就轻,用人族的卑劣告诉我人族不值得拯救,劝我放弃守护天下的使命,变成为祸人间的帮凶。可是,天下苍生并不是只有人族。”

“桃源村中,我救的是妖族与鬼族。落羽镇上,我救的是鸟族。美人城里,我救的是人族。接下来的氐人国,我准备要去救的是氐人族。他们都是芸芸众生之一,是神族守护的生灵与亡灵。”

“从前在丹穴山,我不觉得做神族有何殊荣。可自打来了人间,见过那么多人间疾苦,知道众生有生老病死,贫穷饥饿,阴阳相隔……才发现神族生来就比众生享有更多的权利,这都是天道赐予。”凤箫一字一句,“所以,我不觉得天道赋予我们的义务,我们不该承担。天道给了我们这么多厚爱,只是突然不想再给了,我便要去恨上天不公,去逆天而为,我不是变得和你口中的人族一样卑劣吗?”

“而且我觉得人族也并不都是卑劣之人,桃源村战死与宁死不屈的英雄们生前也是人族,他们的灵魂难道不是平凡而崇高?落羽镇上仍有近半数百姓面对重利没有抛去良知,他们的心地难道不善良?怡容国百姓的力量虽然渺小,团结反抗的勇气却足以撼动诅咒。还有合欢宗……我在这里待了两个月,我觉得他们都很正义善良,我喜欢和他们相处做朋友。”

“明明人族也有那么多不朽的灵魂,你却只看到腐朽的灵魂,还想拉着所有人的灵魂一起腐朽,你这样活着真的会快乐吗?”

邪气:“……”

本以为是个好忽悠的,没想到是个人间清醒。

凤箫认真道:“我劝你还是弃暗投明,弃恶从善,和我们一起守护天下。”

邪气一时竟有些心动。

呸,它是邪气,正邪不两立,做坏事才是它的快乐源泉!

好险,差点被洗脑。

邪气:让我看看你两都在害怕什么。

邪气: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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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反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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