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陆柏均正式上班的日子,他准时来到办公室,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白甜甜正在整理病例,为待会查房做准备。贾主任捧着一个粗瓷茶缸,淡白的水汽飘出来糊在他的镜片上。
另外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穿白大褂的人,这俩人陆柏均昨天没见着,想必就是白甜甜说的宁医生和马医生了。
他一进来,办公室里的那四人便齐刷刷地看过来,动作整齐划一。
“陆医生,早!” 白甜甜最先打招呼。
小姑娘声音清脆,一大早就活力满满,连陆柏均都被她感染了,笑着回她说:“早,甜甜,贾主任早,各位早。”
“嗯。”贾旺从喉咙里挤出声音,然后把茶缸搁在桌上,摘下眼镜拎起衣角蹭了蹭说,“等你有一会儿了,来开个简短的早会,互相认识认识。”
陆柏均点头。
另外那两个医生起身凑过来,其中一个国字脸的医生率先开口:“你……你好,嗨,电视里头那套整不来,我叫宁春省,昨天的手术我看了,真不错。”
“多谢。”陆柏均笑着回他。
这位宁医生应该不到四十,看样子挺直爽的。
“马河。”另一个医生低声插进来。
他长得又瘦又高,跟门口的电线杆子似的,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垂着眼,看样子平时不爱跟人打交道。
“马医生。”
“行了,既然都认识了那就干活去吧,晚上一起吃个饭,给陆医生接风。”贾主任发话。
“好呀好呀。”白甜甜双手赞成。
贾旺摆摆手,让她该干嘛干嘛去。然后才对陆柏均说:“陆医生你过来,我跟你说说接下来的工作。”
陆柏均从桌上捞起一个笔记本,走到贾旺办公桌前。
贾旺对他的工作态度很满意,“那个杨为之你跟到底,其他的病人……”
“杨为之是?”
“就是你昨天手术救回来的那个,”看他一脸茫然,贾旺忍不住提醒道,“老烟头一辈子无儿无女,你可怜他也就算了,那个封川你离远一点。”
这话原本不该他来说,可是封川凶名在外,他又看俩人似乎走得有点近,实在是怕初来乍到的陆柏均吃亏。
陆柏均不是毛头小子,知道主任是为他好。
所以他真心实意地说了句:“谢主任提醒。”
不过听不听可就由不得他了。
——
老烟头恢复地还不错,各项生命指标都挺好的,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可以从重症监护室移出来。
陆柏均站在监护室外对林远交代说:“明天还暂时不能吃东西,一定要卧床休养,不能运动……”
正说着,封川提着两个饭盒从走廊那头走过来,背着光,跟拍杂志大片似的。
只见他穿着黑色T恤和工装裤,下搭黑色短靴,裤腿干净利落地扎在鞋里,显得两条腿又长又直。深邃锋利的五官被半明半暗的光线照得越发立体,简直酷死了。
要不是考虑到这里是医院,陆柏均少不得要吹两声口哨,以示尊重。
林远昨晚跟他闹了点不愉快,现在瞧见他心里还是气不顺,不阴不阳地问:“打扮成这个鬼样子做什么?”
封川走到近前,把饭盒递给他,说:“有批酒卸在服务区,我得过去一趟。”
怪不得穿成这样。
说完,他把另一个饭盒递给陆柏均:“早晨煮多了,陆医生不介意的话尝尝看。”
陆柏均把目光落在饭盒上,那是一个青灰色的饭盒,颜色有点冷,但入手是温温的:“没想到还能跟着沾个光,”他笑着说。
“喜欢的话跟我讲,也就多添一勺米的事。”封川说。
“行,我先评估评估。先说,我嘴巴可叼着呢,不好吃我得直说。”
林远把脸从饭盒里抬起来,含糊道:“他做饭一流,要不是志不在此,厨师证都考回来了。”
“真的?”陆柏均向封川求证。
“一般,”封川谦虚,“看你。”
他的意思是我做饭水平也就一般,不过喜不喜欢看你,你要喜欢我就给你做。
陆柏均笑着点头。
“嗯?”林远瞪大了眼睛,“你真听懂他讲什么了?”
封川讲话老这样,能说一个字绝不说两个,他也是认识他好几年以后才能无障碍交流的。
“这有什么听不懂的,我得回去干活了,”陆柏均朝封川摇摇手里的饭盒,“多谢。”
封川摇头,侧身把路给他让开。
许是他盯着人家的背影盯的有点久,林远看了两眼察觉到点什么,不动声色地问:“刚才不敢看人家,现在又盯着背影看个没完,你在打什么主意?”
“多事。”
“啧,话说这粥,还煮多了……你故意的吧,”林远把饭盒盖上,塞还给他,“还是说你打算报恩?”
封川看他一眼,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嗯,报恩。”
这话不知道戳到林远哪根神经,听完一个劲在那嗤嗤的笑。他这人多数时候正经的不行,但神经起来也蛮神经的。
封川待会还有事,隔着监护室的玻璃看了老烟头一眼就走了,留下林远继续帮忙盯着。
下午,陆柏均过来帮老烟头转病房,看见只有林远一个人在,还开口打趣道:“封老板也够狠心的,你昨晚都熬一宿了,白天也不换你回去休息休息。”
“这才哪到哪啊,比这苦的活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什么活?”
林远哽了一下,摇头道:“不能说,”说完他岔开话题,“老烟头这下没事了吧?”
这会儿他们已经在普通病房了,老烟头还迷瞪着,没完全清醒。
“问题不大了。”陆柏均低头记录着老烟头的各项指标,“看指标……”
林远听的很认真,封川是真把老烟头当自个老子看待,他可不敢不上心。
老烟头这两年身子骨越发不好,隔三差五就生病,让戒烟还说不听,终于折腾到住院开刀。
封川早就说让他搬过去一起住,老烟头不愿意,还是只愿意住他那个小破院子里。
陆柏均交代得差不多了,两人边说话边往外走。
“明天能给老人吃点流食,也包括粥,不过粥里现在还能添东西,就白粥,”陆柏均说,“说起粥来,封老板熬的皮蛋瘦肉粥可真不错。”
那粥一打开,毫不夸张地说那叫一个香气扑鼻,不知道封川用了什么米,香甜弹牙,皮蛋也特别香醇,他这三十年来头一遭喝到这么好喝的粥。连白甜甜都说,光闻味就知道好喝。
林远想起来封川说要报恩,又忍不住笑出声来说:“看不出来吧,我这手艺还是跟他学的,那位大爷个子还没灶台高就会做饭了。”
“你们认识很久了?”
林远眯着眼回忆了一下,感慨道:“十六七年了。”
“十六七年啊,那确实蛮久的。”陆柏均说。
他俩正站在走廊里说着话,病房里头突然乱起来,听见有小护士的声音:“唉你别动啊,刀口要裂开了。”
两人赶紧进去,见老烟头挣扎着要从病床上挪下来。
“哎哟,我的爷,你干啥呢,快躺回去。”林远小跑过去拦他。
老烟头撩起皱巴巴的眼皮瞅他一眼,鼓着嘴巴虚弱地说:“我……要出院,费钱。”
“他有钱着呢,你替他心疼个什么劲。再说了,封川那条命不也是你给的么,你就当他还你,安心住着吧。”林远说。
“……就几碗干饭,不值当。”老烟头说。
林远晓得老烟头脾气倔,性子还有些正直的过头,多拿旁人一根针都觉得占了人家天大的便宜。
早两年封川手里刚有两个钱,想帮着把他那个破土屋推了重盖,就这么点事到现在人家也没松口。
所以,他也不跟他犟,只顺着他说:“你先养着,等好了再还他也一样。”
“他不会要。”老烟头说,这几年封老板送给他的东西,就没一样拿回去的。人家自己亲爹还活着,倒把他当亲爹伺候,这叫什么事。
话到这里,老烟头挣扎着还想起来。
陆柏均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说:“刀口要是挣裂了,回头还得再多出一份手术费。”
老烟头目光定在他的白大褂上,瞬间不敢动弹了,老老实实躺回床上。
林远也松了一口气,要说还是读书人厉害,他嘴皮子磨薄了也不管用,人家一句话就搞定了。
“您老好好歇着,别起床走动,胸口尽量别碰到,刀口愈合的快才好快点出院。”陆柏均交代。
老烟头连连称是,眼前这人他看着眼熟。
安顿好老烟头,林远送陆柏均出病房。
“今天麻烦你了,陆医生。”林远说。
陆柏均手里捏着病例册,往走廊边上让了让,回他说:“应该的,”说完,他捏着病例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接着问,“封老板今天还来医院吗?”
“来的,今晚换他陪床。”
陆柏均点头。
这两天,关于封川的事零零碎碎听了一耳朵,这勾起他极大的好奇。
临近下班,白甜甜他们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去聚餐的饭馆了,陆柏均还捧着医疗的资料没看完。
这是过去几年的病例档案,他想了解下这边的胸外水平。
“陆医生,快走吧。”宁医生拍拍自己颇具规模的啤酒肚,“资料明天看,吃饭你还不积极。”
“就剩两页了,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陆柏均说。
“一块走吧。”白甜甜劝他。
陆柏均还想拒绝,忽然听到院子外有车开进来。
他立马改口,笑着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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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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