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姑娘,你的手都渗血了,这可如何是好,于大人可特意吩咐过了,需仔细照看着你们,今日就出了这等子事”,小沙弥满脸懊恼,伸手扶起郑乐熙:“脚可有擦破?药稍后我再来取,我先扶你去上药。”
“真没事,小沙弥别慌”,郑乐熙起身,整理了下衣裙,下意识问道:“那女子是谁?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我今日也是初次撞上,想来得禀报住持一声,免得那陌生女子再出来伤人。”
“看那样子,应是有人时时看管着,只是不小心跑出来而已。小沙弥,那边是往哪里去?”,郑乐熙指着方才疯女离开的位置,“应该不是下山出寺的方向,倒像是往山上走?”
小沙弥一愣,想了想回答道:“那边确实不是下山的路,出了那个门,往左走去应该是后厨的方向,往右出去我没记错的话,会先经过一小片密林,再过去,就是青龙寺的后山坟地了。”
“坟地?”
“不错,那里埋着不少圆寂或者亡故的僧人躯体,也葬着不少达官显贵的亲属,非获得住持准许,后山坟场是不准旁人随意出入的。”
郑乐熙点了点头,脑海却不受控的盘旋着疯女的胡言乱语。
小沙弥扶着郑乐熙回到义诊堂时,郑时画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回事儿?不是去取药么?怎么摔成这样?”
小沙弥低头不语,满脸歉意。郑乐熙会心一笑,含糊道:“说来话长,不小心遇到一个疯癫的女子,一时没留神被推倒在地。”
郑时画狐疑道:“疯癫女子?”
“姑母别担心,不是什么要紧事,回家再跟你细说,那女子已经被她家人带走,也跟我道过歉了。我自己在一旁处理就好,姑母先给其他人看诊吧。”
郑时画讶异的扬了下眉,正欲再问两句,那丫头已经转过身去给自己处理伤口了。
等到一切结束,在回家的马车上,郑乐熙才将今日去后院取药发生的来龙去脉讲给郑时画和崔思弦听,郑时画亦心生疑窦,青龙寺为何看押着一个疯癫女子?但念及这是寺庙的事情,不是旁人可以随意置喙的,也就不去多思了。
“以后还是得让冬安时刻跟着你,他一走开,你准出事,不是磕着就是碰着。”
郑乐熙笑岑岑道:“阿乐记住啦。对了姑母,今日那小沙弥愧疚之下还说了一句话,说于大人特意叮嘱了悲行院的人,要让他们小心照看我们,姑母可知道?”
郑时画一愣,看着眼前两颗小脑袋,两双明眸亮晶晶的,思忖了片刻,她纳闷道:“于大人这是看出你们俩个不让人省心?”
郑乐熙:“……姑母真坏。”
崔思弦:“……姨母真笨。”
郑时画不由嗔笑出声,不再理会两个气鼓鼓的小丫头,掀帘淡淡的看向外面,心头一股燥热,却见天有些阴,想来这两日是要下雨了。
这场大雨一直蓄力到亥时,才终于轰轰烈烈的落下来。
密集的雨点砸在屋檐上,噼里啪啦作响,檐下的雨幕越来越厚。
郑乐熙早早沐浴完便躺在床上,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眼皮一上一下,终是撑不住闭上,不知不觉竟沉沉睡了过去。
侍女端着碗参汤进屋时,见小主子已经阖眼熟睡,不由有些讶异,随即轻手轻脚的帮她掖好被子,放下床帐,灭掉屋内其它烛火,唯在床头留下一盏微弱的小鱼灯。检查无误后,侍女转身出了屋子,轻轻将房门关上。
意识像是海上的一叶扁舟,起起伏伏,颠来倒去,朦胧又混沌。
一阵绵长诡异的诵经声将郑乐熙从这场混沌里唤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院外的雨竟然停了,安安静静的并无淅淅沥沥的雨声,耳边只有嗡嗡不绝的诵经声和数百只木鱼敲打的声音,“咚咚咚”一上一下,无休无止,那声音莫名令人心慌,听来甚是恐怖。
郑乐熙茫然起身,掀开床帘,屋里黑黢黢一片,只有床头这一点微弱的光亮。
她壮着胆子,胡乱蹬上鞋子,拿起床头的小鱼灯往门口挪去,颤着手拉开了房门。
瞳孔骤然一缩,一双葡萄眼里满是惊诧,眼前的一幕实在诡异惊悚。
不远处坐满了密集的僧人和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盘腿而坐,双目紧闭,不知疲倦的念经,有的转着手中的佛珠,有的敲着木鱼。
郑乐熙定睛一看,才发现门外并不是自己的小院,而是一片密林,从林间小道走过去,是一片平坦的坡地。那群诡异的僧人正是坐在那片坡地上,背朝着她,念着阴森森的经文。
她下意识捏紧腰间的蓝色锦鲤香囊,举着灯一步步往前挪去,走到那群僧人背后,才发现不远处竟有一个数十米长的深坑,坑里堆着密密麻麻的白骨。
郑乐熙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全身一震脚下一软几乎踉跄了一步。
“阿乐姑娘怎到此地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郑乐熙回身一看,是今天下午一同去后院取药的那个小沙弥,不由颤声问道:“小沙弥,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在此处放生了数百只鬼怪,因为阴气太重,妖鬼众多,所以僧人们需日夜在此念经超度。阿乐姑娘快些离开这里吧,此处危险,煞气弥漫,不宜停留。”
小沙弥说着,便朝众僧走去,随即寻了个空位坐下,闭眼诵经。
郑乐熙胆战心惊,转身就要快步离开,一道人影倏忽闪现在眼前,那人疯疯癫癫的,身上伤痕累累,脸上结着血痂,一步步朝自己蹒跚走来,嘴里喃喃道:
“好可怕,好多血……好多血,白白的,一根一根,一大片一大片,我都看到了,红的白的,白的红的,都埋起来了……”
“狼就要来抓你了,狼会吃掉你的”
郑乐熙正惊惧着,小心翼翼的挪着身子,想要躲开疯女的痴缠,忽听身后一阵声响,还未及转身,下一秒女子就冲到她跟前,一把扯过她,将她推向身后,似是拼尽全力在救她一样,撕心裂肺的吼道:“姐姐快跑,快跑呀!”
“轰隆”一声,雷电交加,暴雨还在下着,乌云层层叠叠,曦光昏暗沉默,转眼已是第二天清晨。
郑乐熙在一阵惊恐中睁开眼。
她盯着床顶的木板,急促喘着粗气,心还砰砰狂跳着。
良久,才发觉是一场噩梦。
这场急雨自昨晚落下至今,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一早悲行院就有人前来送信,嘱托郑时画不必过去义诊,山路湿滑泥泞,太医署已另有安排。
郑时画没有出门,郑乐熙自然也就窝在府里。
马上就是中元节,石文珺一早起来就让赵妈妈准备好一应物品,准备在府中自己做祭祖的糕点。
郑乐熙甩了甩脑海中的噩梦,心血来潮也跟在一旁学习,跟着学和面、熬汁、剁馅,再用模具拓印成各色形状,倒也做的不亦乐乎。
郑权冒着雨从酒楼回来的时候,见母亲、二姐和自己的女儿正围在堂上,一人一张小矮凳,有说有笑的捏着糕点的形状,一时有些新鲜。
“母亲在教二姐和阿乐做什么糕点呢?”
“稻米糕,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赵妈妈做的是水晶饼,你大姐和小妹比较喜欢,待会儿再做几个秀才糕,让阿乐沾沾□□”,石文珺嘴角勾起,怜爱的看着几个孩子。
郑权笑道:“咱们家阿乐又不能考秀才,做这个作甚?”
“就算不考秀才,也得祈求神明保佑,让我们阿乐聪明机敏,可以明辨是非,做个有才学的姑娘。”
郑乐熙笑吟吟道:“有祖母和姑母在,我能笨到哪里去?不过祖母,这些都是爹爹,大姑母小姑母爱吃的,那二姑母的呢?”
“那就得问问你二姑母那张挑剔的嘴了”,石文珺笑着叹道,“她呀没什么爱吃的糕点,也就红枣糕这一样多少吃一些,其它的左右囫囵两口她就给应付了,还不如给她酿点米浆,做些酸甜的果酒比较称她的心。”
郑权不解道:“那也可以做点红枣糕呀,省的以后二姐说母亲你偏心我们,忽略了她。”
“就是,二姑母该伤心躲被窝里哭了”,郑乐熙添油加醋的打趣道。
郑时画哭笑不得,作势就要用沾着面粉的手去捏郑乐熙的脸蛋:“小丫头,故意打趣你二姑母是不是。”
石文珺笑了笑,一边做着稻米糕,一边埋汰道:“我说要做,她非嫌浪费,说做多了她吃不完,你们又不爱吃,做少了又不够祭拜的。还不如她自己出去买,她还嫌我之前做的太甜腻了,这死丫头。”
“阿娘本身就不喜红枣糕,当然把握不好它的味道。上次您不就是加了很多糖把红枣味盖住了么,我又不喜甜食,太甜腻实在吃不下,实在浪费,还是红晲坊的红枣糕好吃,何必自己做呢。”
“瞧瞧,赵妈妈还说你怕我辛苦,这分明就是嫌弃我的手艺”,石文珺佯装嗔怒道,“也就你这么挑剔,口味尽和你姐姐弟弟妹妹们不同,那么多好吃的你都不感兴趣,只喜欢医书。红枣糕还非得挑红晲坊那家的,别家的都不行。要是哪天人家关门了,我看你上哪儿哭去。”
“那老板可说了呢,等我入土的时候,他们家的红晲坊还会世世代代开下去,比我还长寿。”
郑时画无心一句,石文珺闻言,脸色却顿时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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