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被阿伊莎拽入座位时,整个人恍恍惚惚,神经麻木,瞳孔虚焦,思绪无力沉陷、分散。
木讷应着阿伊莎的诘问,机械夹着瓷碟中的青菜。
与她同处一室的,从来唯有一人。
——薄阽(yán)。
是她误将音节嚼错,错认他有个哥哥。
荒诞的独角戏,皆是她自编自导。
而他,隔岸观火,逗猫似的,耍着她玩。
她,掌中玩物。
难怪天生一副薄情的皮相,难怪名讳“薄阽”。
凉薄而危险,没有心。
此刻他手中酒杯映着灯影,杯壁折射光线,却斟不满半分真心。
怕是真心太烫,会灼烫他的伪装罢了。
真心于他,是奢侈品,易碎品,烫手山芋。
倚着一窗雾痕的人,冬夜里的一双湿冷眸眼,时不时向白洛的方向洄游。
真挺巧。
朋友的朋友是她。
喝汤的人心不在焉,却似有所察。冷不丁抬眸,瞳光穿过若隐若现的灯火,投向窗外夜色浸透的巷陌。
恰与一帧夜色中的少年虚虚碰了碰视线。
身后霓虹在云层后泛着血色残光,与他眼底的漠然浑然相融。
一瞬收回,毫无停留。
紧接着,白洛扣于桌面上的手机,毫无预兆振动。
眼皮突突弹跳数下。
解锁手机。消息映入眼帘。
[一会和他们去不去KTV?]
来之前她答应了阿伊莎去KTV。毕竟对方明日返程,想多陪陪她。
但不是逗弄她的人。
[不去。]
方似料想般,又添一尾带刺的鱼钩。
[不开心?]
“……”
又一行字刺入眼底。
[我惹的。]
陈述句。
“……”
白洛觉得,只要自己一抬眼,就能对上他明晃晃的恶劣的眼。
落地窗镜面透明,窗外的冷蓝光线海水般涌入室内。
白洛熄屏,昳丽的五官肉眼可见冷了几个度。
要搬走吗?
念头一闪而过。
*
KTV设于二楼,众人拾阶而上,木制楼梯在鞋跟叩击下细细碎碎回响。
是一间阔绰的包厢,两组环形沙发围合,墙面镶嵌着巨型液晶屏。
白洛被阿伊莎挽着臂弯款款而行,对方心事沉甸甸坠在臂弯。
“怎么了?”
白洛抬手为她整理耳畔碎发,露出耳后的小痣。
“感觉阽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总胜不败的少年了。”
阿伊莎叹口气。
在包厢内望见薄阽的一刻,有一瞬她恍惚了。
依旧一副张扬恣意的姿态,生人勿近的气场如旧,眉眼间却笼着陌生的颓靡。
曾经灼灼的少年意气褪去,徒留一具华美的躯壳虚张声势。
“人都会变的。”
真心瞬息易变,何况是掌控真心的人。
没有人能永远少年,没有人能永远年少气盛。
现实就是现实。是一场注定要醒的梦。
曾以为世界非黑即白,如今方知,无边无际的暗灰才是生活的底色。
窗外似乎起了大风。白洛的心底在刮一场紊乱的风暴。
难道那枚尾戒真的把他的运气吸走了吗?
可戒指原始主人也不见得有多么幸运啊。
走入包厢时,有人持着话筒伤感哼歌。
“城市中的人啊”
“你是欢是喜是伤悲”
人一瞬间的定格,像电影的序帧,记忆一幕幕倒回播放。
欢的,喜的,伤的,悲的。
每绽一次笑靥,少年时的轮廓淡褪一分。
每落一滴泪珠,成年后的身影锐化一寸。
原来,成长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原来,青春亦只是短暂的一瞬。
包厢内,众人正嬉闹沉浸于游戏,一杯特制鸡尾酒不知何时落入白洛手心。
「台风天」
关于台风天的记忆,白洛隐约记得高一军训闭幕式时的场景。
__
2012年,编号为11的强台风“海葵”登陆沿海,肆虐南下,路径直指南淮,并在境内徘徊回旋。
校园上空笼罩着阴沉的灰霾,狂风卷着枯枝败叶呼啸而过,银杏树在风中斜成一片浪潮。
白洛和同学们排成整齐的队列,准备离开操场。
忽然间,一阵阴风袭来,她的军训帽脱头飞出。
帽檐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她快步追赶,但帽子一路跌跌撞撞,直至滚入操场边缘。
操场的边缘是一片水泥地,侧畔坐落着一排老旧的平房。
待她追上帽子藏在怀中,大口喘息时,几片瓦片被风吹落,摇摇欲坠间,一片不知从哪刮来的阔大银杏叶,恰好泊于她被风沙蜇痛的眼睑上。
下一秒,砖红瓦片纷纷坠向青灰地面。
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截修长的手掌破空而出,指节分明的手猛然扣住她的腕骨,将她拽入一场逆向的飓风。
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整个人不受控跌入一具温热的胸膛,耳畔是少年急促的呼吸声,以及汹涌澎湃的雨声。
瓦片“噼里啪啦”砸落她原本站立的位置,碎片溅起尘土,她却安然无恙。
后知后觉意识到险境时,一袭浸染体温的迷彩服已凌空覆下,罩住她沾满雨水的齐肩短发。
如同披上一片迷蒙的雾。
衣服隔绝了肆意翻涌的雨水,只听见漫天大雨打在衣服上的滂沱声。
像落叶秋沉闷的心跳。
她瑟缩在明显比她身上穿着要大得多的迷彩服里,怔怔自发丝间抬眼,只窥见人山人海中一道模糊的轮廓,在暮雨中若即若离。
平房屋角无名花的茎叶向天而生,挂起潮湿阴郁的雨痕。
她辨不清匆匆过客的轮廓,像辨不明自己狼狈的模样。
宽大的衣服垂悬于腕畔,隔着被雨水浸润的布料,隐约触碰到了什么硌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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