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兮惚兮,2015年翻涌的夏天,被雨水浸泡的黄昏,毫无预警撞入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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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你是否会想起”
“昨天你写的日记”
“明天你是否还惦记”
“曾经最爱哭的你”
晚自习前,广播室照例播放着学生投稿的歌曲。
蝉鸣得夏夜闷躁。
白洛转着秀丽笔,攀上最后一级台阶。
推开锈迹斑斑的门板,晚风猛然灌入,衣摆被掀飞。
月光铺满了整个天台,站在边缘向下俯瞰。
城市霓虹在远处流淌,而脚下是漆黑的教学楼轮廓,更远的山峦隐没于夜色中,模糊难辨。
一个人在寂静中陷入漫长的放空,蝉鸣与风声耳畔渐次模糊。
直至一缕淡淡的清苦烟味渗入呼吸,她蹙眉四顾,疑有保安上来,连忙蜷坐天台角隅的水箱畔。
双手托着下巴,望着天际边的点点星星,明明触手可及,却又遥不可及。
殊不知她凝望了多久,隐于暗处玩味的视线亦在她的背影上停留了多久。
待倦意汹涌时,她揉了揉眼睛,蹲坐过久导致双腿麻木,一个趔趄撞上水箱的棱角。
疼得她红了眼眶。
缓步移至灰白的砖墙前,用秀丽笔一笔一划写下两行字。
白洛。
你未来会不会释怀十一岁的自己?
会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地记者?
额角重抵布满字迹的墙面,一滴泪水无声滑落。
未来很长,一定会的。
起身时,天际骤落细雨,毫无征兆。
新墨遇雨渐洇,她却任字迹弥散,融入承载无数人期许与遗憾的斑驳壁影中。
再度推开锈蚀铁门时,耳畔似有若无掠过一缕低笑,下意识侧眸寻觅声音来源。
视角一片雨夜昏灰的晕,空气中溢着水汽雾。
朦胧间,一抹纯白衬衫的衣角刺破灰暗,似昙花一现,又似雾中幻影。
越未知的总让人忐忑不安。
欲抬脚一探究竟时,却迎面撞上拿着手电筒巡逻的保安。
惨白的灯光晃过白洛湿漉漉的脸。
“又是你,小姑娘。”
五十余岁的保安声线低沉,带着夜雨浸润的钝重,已不止一次撞见她在天台徘徊。
纵使被低眉训斥,白洛仍难抑眸中凝望。
只见青白烟雾被雨水撞的七零八碎。
噼啪作响的雨声中,又有一缕嗤笑自暗处浮逸。
仿佛在嘲笑她:
怎么又被保安抓住了。
白洛心底莫名团一口郁气。
不穿衣服的抓不着,抽烟的抓不着,偏生抓着她一个回教室的。
认栽。
殊不知她离去后,藏身于白色天文圆顶后的少年,掐灭了抽了一半的烟蒂。
雨夜中,狂野往后捋了一把湿透的黑发,袒露一双意味不明的漆眸。
走到那面藏满青春心事的墙壁前,蹲在女孩停留过的痕迹处,用纯白衬衫一点点吸拭字迹上的雨水,再用马克笔描摹每一笔画。
最终在两行字下方添上一句遒劲字迹:
「希望你是,但更希望你是平安归来的你。」
硝烟弥漫,子弹呼啸,他的心跳只为她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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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鸦墙上的字迹早已褪色,连带记忆也发灰淡薄。
白洛屈膝蹲下,纤指细细描摹着自己十八岁时的落笔。
当年青春梦想大如天,心中所想皆是必成。
如今信念依旧,她必将成为真正的战地记者,如父亲一般,用生命在战火中捍卫人性之光,将真相传递给世界。
所以,平安归来的期许来自谁?
是那个逃掉晚自习、与她在天台共分夜风的少年吗?
惆怅无从寄寓,虚幻得像暮色透过陈旧的相框,望天边的星影。
无所谓了。
楼梯间没有灯,脚步声被回声吞没。
廊道内唯有应急灯亮着,惨淡的绿光从高处斜斜投落。
白洛又循着记忆,摸黑来到高中无数次来过的广播室。
路灯光微亮着,影自西斜东,映着桌面上的凌乱纸张。
她趋近角落,随手捻取一摞纸,原以为是演讲稿或优秀作文。
窗未关严,空气湿度飙升,风卷着绿叶的声响从窗外涌入。
借着朦胧的月光和路灯,白洛凝神辨认纸页上流畅的字迹。
「大家好,我是高一十四班的白洛。今天,我怀着愧疚写下……」
秒秒间,她的眼睛在卷一团浓密的水雾,遮天蔽日,什么都看不清了。
手中的一摞纸张开始发烫。
烫得不知所措。
是她高一时首次在广播室念的检讨书。
因旷课被班主任逮个正着,严厉的训斥后,500字的反思与全校公开的检讨成为难以逃避的惩戒。
心乱得长夜发慌。
一页一页往下翻看。
[我写这封检讨信,是因为我对…]
[当老师罚我写检讨书时,脑子…]
[对于学校,保证不逃课是一项…]
厚厚的一摞,是她青春三年间所有忏悔的叠影。
每一次在广播室宣读完,她总不假思索将纸张揉作一团,或毫不留情撕成碎片,丢弃角隅的垃圾桶中,从未带走一次。
此刻手中的纸张无一平整,每一页或是褶皱遍布,或是贴满了透明胶布进行修补,且边缘处皆添上了醒目的荧光色。
所以,把她曾经弃于垃圾桶中的检讨书一一捡回,细心整理并保存下来,摆置于桌面的角落。
是认定了她有一天会重新复回南淮一中吗?
或者是想提醒她,这些‘错误’只是她走过的弯路,但它们会让她找到正确的方向吗?
每页边缘涂上荧光色,象征着“照亮黑暗中的成长。”
少年只想告诉她。
检讨书不是黑历史,是实实在在的阶梯。她踏阶而上,一步步攀至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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