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爱尔兰玫瑰

人海的灰度里,他是唯一的饱和色。

无论她被困于长夜,抑或囿于黑暗,她的身后永远有他在。

少年是她的昼,让冰冷的眼泪有了温度。

夜色漫灌。大厅内咬着薄荷烟的人,眼尾一线绯色。

不知是被风的,又或烟熏的。

碎发贴着眉骨,惺忪的瞳眸安静看忧色的女孩。

酒不醉人,人自醉于真。

或许喝醉方能做回自己。

眼眶红润的卢妃瞥见一身压迫感的人,一步步逼近两人。

心疼不已立时转为惶恐不安。

“阽,洛宝真不是故意喊你名字的,她喝多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行吗?”

立马把人护在身后。

身后的人却不老实,指着和元旦夜纠正她读音的少年,笑意盈盈。

“你怎么从大屏幕上出来了?”

跌跌撞撞一头栽至他的面前,两只臂弯霎时攀上他的脖颈。

一连串的动作惊得所有人忘了呼吸。

卧槽,不愧是校花,连薄阽都敢撩拨。

白洛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却蒙了一层水雾,看眼前人有了重影。

“唉,你会分身吗?”

“知道我是谁吗?”

薄阽一双漆眼,盈盈水光,兀自生出几分多情。

直勾勾盯着眼前犯傻的女孩。

小醉鬼。

“不知道。”

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脾气,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重重推了他一把。

“你谁啊?”

“为什么站在我面前?”

“碍眼。”

力度大得让薄阽踉跄后撤了一步。

一连串的动作再次惊到了众人。

校花果然是校花,佩服佩服。

“阽,我替洛宝给你赔不是,她喝多了,我先扶她上车。”

倒吸冷气的卢妃,眼疾手快挽着白洛的臂弯逃离。

谁能告诉她,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为何喝醉了话语滔滔不绝。

殊不知,醉时的千言万语,是清醒时的欲言难语。

寥廓的柏油路,雨和灯火共落朦胧。

“洛宝,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晚先住我家,好不好?”

卢妃没有白洛住址的具体位置,加上她脑颅浑浑噩噩的,实在不放心。

白洛安安静静蜷身后座昏影,像只误闯人间的小猫咪。

“好哦。”

她含糊嘟囔,声音被酒气浸得又软又糯。

大厅内的余者望着门口的跑车,意犹未尽回味。

“我没看错吧,校花刚才推阽了?”

“她还搂了阽的脖子!”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上次在大排档时,校花说不认识阽啊?”

“你还真信啊?杭大谁不认识阽?”

薄阽恢复一贯的沉冷。

指间的薄荷烟燃尽,尼古丁的涩意涌入肺腑,肆意蔓延。

喉骨涩痛,比灰烬烫心。

关于白洛的家庭,他仅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间拼凑虚线轮廓。

父母离异,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有个儿子。

他们绘声绘影称,她是有父母生,无父母养的孩子。

世上最残忍的遗弃,是生而不养。

白洛的过去是潮湿的墙皮,剥落时裸露旁人话语的霉斑。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她一人知道。

近看无形,远观有意。

“走了阽,要不去我家凑合一晚呗。”

沈辞肆勾着他的脖颈,一脸八卦样。

凭他对卢妃的了解,必定会带白洛回家。

“去你家吃你俩的狗粮?”

薄阽烦躁推拒他的手,人前够腻歪的两人,人后指不定成什么样。

老城的雨季没有尽头,只有檐滴嗒、巷潺潺、河滔滔的循环。

嘴上说着拒绝,双腿却诚实走向门口轿车的后座。

背影只剩一袭淡然。

白衬衫晃着月光,梅雨味的风呼呼拍着脸颊。

拉开后座车门,一头软软的冰蓝发,猝不及防歪倒薄阽胸膛的阴影处。

白洛的额颅本抵着玻璃窗,身体软绵绵的,车门一开,惯性作用下,本能歪倒。

驾驶座上的卢妃,眼神错愕盯着后座的一片暧昧昏暗。

“阽,要不你……”

欲言又止的她,直愣愣觑着性情淡漠的少年,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毫不费力往后座另一侧一压。

清癯的两片肩胛骨,硌着一只骨节细长的手,遽然一颤。

晕乎乎睁开湿黏黏的眼睛。

会所门口灯火稀薄,一寸寸映亮薄阽攻击性极强的五官。

雾风吹得人迷了眼。

“你长的好凶。”

薄阽一张戾气骨相端得冷矜疏狂,绕有兴致盯着半痴半醉的人犯傻。

同住以来,第一次听女孩说他凶。

“乖。”

没忍住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黑色跑车驰骋而行霓虹灼眼的天街。

前座两人的眸光时不时小心翼翼打量后排两人。

薄阽松松垮垮往椅背一靠,懒恹阖眼假寐。

白洛许是酒精冲颅,伸着细白的手指,笨拙描摹他锁骨处的轮廓,动作幼稚得像在画一幅歪歪扭扭的涂鸦。

两人真不认识,假不认识?

薄阽何时好脾气让女生碰他了?

是不和小醉鬼计较?又或乐意她碰?

茫茫无际夜色。无人察觉薄阽暗爽勾了勾唇。

女孩乖得让人心尖发软。

想亲。

到底没在外人面前越了界。

卢妃和沈辞肆大二同居的,在杭大附近的小区购得一处大平层。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昧难明,气流滞闷。

黑色跑车戛然而止双车位。

逼仄后座的空气流晦涩不堪。雨中的世界缩小成唯有他们两人。

白洛很乖很乖依偎着薄阽的肩膀,舒缓的温呼吸,一下一下点着他的颈窝。

反观薄阽。

没骨头似的半窝暗处,一张皮相,一半冷戾,一半怠傲。

狭长的桃花眸阖寐,眉间藏着一整日的倦意。

杭港的夜雨循环不歇。

前排吃瓜两人望着后座奇景,悄咪咪接入全景拍摄模式,定格了惬意的一帧。

“咔嚓”一声。

冷白的光线一闪而过。

完蛋了,忘关闪光灯了。

下颚线凌厉的少年,危险展眸。

两人条件反射做投降状。

“错了,立马删。”

虚晃勾勒了一帧幻影动作。

才不删,就留着。

手指却一滑,腹纹触及了某个对话框。

照片发送成功。

雾色靡靡。

卢妃连声唤白洛的名字,人只含糊嘟囔了声。

只得放弃。

“我把洛宝背上去吧。”

欲将白洛扶稳的卢妃,耳畔落下一道寡淡的腔线。

“我背她。”

“啊?”

两道惊愕喉声撞个正着。

不愧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背她。”

阴湿的光线下,薄阽冷刺挑眉。

似在说“怕我吃了她?”

两人意味深长觑他一眼。

万年铁树开花结果了?

白洛的重量像一片云压上脊背。

她的影子软绵绵贴着他的肩胛。

骸骨嵌入彼此骨血,死生同躯,不腐不分。

负二层的电梯金属门翕阖。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潮湿的土灰面上。

赤色数字一格格攀升。涌动着各异的人间烟火。

透过透明的观察窗,摩天大楼的墙壁逆势而上,恰似时间急速流逝。

女孩垂落的长发偶尔扫掠他的后颈,麻痒入血。

角隅的卢妃和沈辞肆静静观察两人。

一者高大沉默。一者纤小蜷伏。

莫名有点般配,是怎么回事?

天壤之别的两人,八竿子打不着。

“叮”一声。

33层到了。

三室两厅两卫的南北通透户型。

两间侧卧,一间小卧室连着小阳台。

薄阽轻手轻脚将白洛横放床褥上,她在梦中呓语了一句模糊的“热”。

房间内橘黄的壁灯下,她的睡颜恬静。

极致纯欲。

薄阽喉管泛痒,暗自滚了滚喉结。

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占有欲日趋强劲。

欲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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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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