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的灰度里,他是唯一的饱和色。
无论她被困于长夜,抑或囿于黑暗,她的身后永远有他在。
少年是她的昼,让冰冷的眼泪有了温度。
夜色漫灌。大厅内咬着薄荷烟的人,眼尾一线绯色。
不知是被风的,又或烟熏的。
碎发贴着眉骨,惺忪的瞳眸安静看忧色的女孩。
酒不醉人,人自醉于真。
或许喝醉方能做回自己。
眼眶红润的卢妃瞥见一身压迫感的人,一步步逼近两人。
心疼不已立时转为惶恐不安。
“阽,洛宝真不是故意喊你名字的,她喝多了,您大人有大量,别和她计较行吗?”
立马把人护在身后。
身后的人却不老实,指着和元旦夜纠正她读音的少年,笑意盈盈。
“你怎么从大屏幕上出来了?”
跌跌撞撞一头栽至他的面前,两只臂弯霎时攀上他的脖颈。
一连串的动作惊得所有人忘了呼吸。
卧槽,不愧是校花,连薄阽都敢撩拨。
白洛的眼睛明亮得惊人,却蒙了一层水雾,看眼前人有了重影。
“唉,你会分身吗?”
“知道我是谁吗?”
薄阽一双漆眼,盈盈水光,兀自生出几分多情。
直勾勾盯着眼前犯傻的女孩。
小醉鬼。
“不知道。”
不知为何突然来了脾气,松开圈着他脖颈的手,重重推了他一把。
“你谁啊?”
“为什么站在我面前?”
“碍眼。”
力度大得让薄阽踉跄后撤了一步。
一连串的动作再次惊到了众人。
校花果然是校花,佩服佩服。
“阽,我替洛宝给你赔不是,她喝多了,我先扶她上车。”
倒吸冷气的卢妃,眼疾手快挽着白洛的臂弯逃离。
谁能告诉她,平时沉默寡言的人,为何喝醉了话语滔滔不绝。
殊不知,醉时的千言万语,是清醒时的欲言难语。
寥廓的柏油路,雨和灯火共落朦胧。
“洛宝,你这样我不放心,今晚先住我家,好不好?”
卢妃没有白洛住址的具体位置,加上她脑颅浑浑噩噩的,实在不放心。
白洛安安静静蜷身后座昏影,像只误闯人间的小猫咪。
“好哦。”
她含糊嘟囔,声音被酒气浸得又软又糯。
大厅内的余者望着门口的跑车,意犹未尽回味。
“我没看错吧,校花刚才推阽了?”
“她还搂了阽的脖子!”
“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上次在大排档时,校花说不认识阽啊?”
“你还真信啊?杭大谁不认识阽?”
薄阽恢复一贯的沉冷。
指间的薄荷烟燃尽,尼古丁的涩意涌入肺腑,肆意蔓延。
喉骨涩痛,比灰烬烫心。
关于白洛的家庭,他仅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间拼凑虚线轮廓。
父母离异,父亲早年去世,母亲改嫁,有个儿子。
他们绘声绘影称,她是有父母生,无父母养的孩子。
世上最残忍的遗弃,是生而不养。
白洛的过去是潮湿的墙皮,剥落时裸露旁人话语的霉斑。
真相到底如何,只有她一人知道。
近看无形,远观有意。
“走了阽,要不去我家凑合一晚呗。”
沈辞肆勾着他的脖颈,一脸八卦样。
凭他对卢妃的了解,必定会带白洛回家。
“去你家吃你俩的狗粮?”
薄阽烦躁推拒他的手,人前够腻歪的两人,人后指不定成什么样。
老城的雨季没有尽头,只有檐滴嗒、巷潺潺、河滔滔的循环。
嘴上说着拒绝,双腿却诚实走向门口轿车的后座。
背影只剩一袭淡然。
白衬衫晃着月光,梅雨味的风呼呼拍着脸颊。
拉开后座车门,一头软软的冰蓝发,猝不及防歪倒薄阽胸膛的阴影处。
白洛的额颅本抵着玻璃窗,身体软绵绵的,车门一开,惯性作用下,本能歪倒。
驾驶座上的卢妃,眼神错愕盯着后座的一片暧昧昏暗。
“阽,要不你……”
欲言又止的她,直愣愣觑着性情淡漠的少年,把醉得一塌糊涂的女孩,毫不费力往后座另一侧一压。
清癯的两片肩胛骨,硌着一只骨节细长的手,遽然一颤。
晕乎乎睁开湿黏黏的眼睛。
会所门口灯火稀薄,一寸寸映亮薄阽攻击性极强的五官。
雾风吹得人迷了眼。
“你长的好凶。”
薄阽一张戾气骨相端得冷矜疏狂,绕有兴致盯着半痴半醉的人犯傻。
同住以来,第一次听女孩说他凶。
“乖。”
没忍住在她头顶揉了一把。
黑色跑车驰骋而行霓虹灼眼的天街。
前座两人的眸光时不时小心翼翼打量后排两人。
薄阽松松垮垮往椅背一靠,懒恹阖眼假寐。
白洛许是酒精冲颅,伸着细白的手指,笨拙描摹他锁骨处的轮廓,动作幼稚得像在画一幅歪歪扭扭的涂鸦。
两人真不认识,假不认识?
薄阽何时好脾气让女生碰他了?
是不和小醉鬼计较?又或乐意她碰?
茫茫无际夜色。无人察觉薄阽暗爽勾了勾唇。
女孩乖得让人心尖发软。
想亲。
到底没在外人面前越了界。
卢妃和沈辞肆大二同居的,在杭大附近的小区购得一处大平层。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光线昏昧难明,气流滞闷。
黑色跑车戛然而止双车位。
逼仄后座的空气流晦涩不堪。雨中的世界缩小成唯有他们两人。
白洛很乖很乖依偎着薄阽的肩膀,舒缓的温呼吸,一下一下点着他的颈窝。
反观薄阽。
没骨头似的半窝暗处,一张皮相,一半冷戾,一半怠傲。
狭长的桃花眸阖寐,眉间藏着一整日的倦意。
杭港的夜雨循环不歇。
前排吃瓜两人望着后座奇景,悄咪咪接入全景拍摄模式,定格了惬意的一帧。
“咔嚓”一声。
冷白的光线一闪而过。
完蛋了,忘关闪光灯了。
下颚线凌厉的少年,危险展眸。
两人条件反射做投降状。
“错了,立马删。”
虚晃勾勒了一帧幻影动作。
才不删,就留着。
手指却一滑,腹纹触及了某个对话框。
照片发送成功。
雾色靡靡。
卢妃连声唤白洛的名字,人只含糊嘟囔了声。
只得放弃。
“我把洛宝背上去吧。”
欲将白洛扶稳的卢妃,耳畔落下一道寡淡的腔线。
“我背她。”
“啊?”
两道惊愕喉声撞个正着。
不愧是男女朋友关系。
“我背她。”
阴湿的光线下,薄阽冷刺挑眉。
似在说“怕我吃了她?”
两人意味深长觑他一眼。
万年铁树开花结果了?
白洛的重量像一片云压上脊背。
她的影子软绵绵贴着他的肩胛。
骸骨嵌入彼此骨血,死生同躯,不腐不分。
负二层的电梯金属门翕阖。顶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潮湿的土灰面上。
赤色数字一格格攀升。涌动着各异的人间烟火。
透过透明的观察窗,摩天大楼的墙壁逆势而上,恰似时间急速流逝。
女孩垂落的长发偶尔扫掠他的后颈,麻痒入血。
角隅的卢妃和沈辞肆静静观察两人。
一者高大沉默。一者纤小蜷伏。
莫名有点般配,是怎么回事?
天壤之别的两人,八竿子打不着。
“叮”一声。
33层到了。
三室两厅两卫的南北通透户型。
两间侧卧,一间小卧室连着小阳台。
薄阽轻手轻脚将白洛横放床褥上,她在梦中呓语了一句模糊的“热”。
房间内橘黄的壁灯下,她的睡颜恬静。
极致纯欲。
薄阽喉管泛痒,暗自滚了滚喉结。
不知从何时起,对她的占有欲日趋强劲。
欲占为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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