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B-52轰炸机

美色当前,无人能拒。

偏生他无动于衷。昏暗隐没了少年的五官,隐隐勾勒着一双戾气眼睛。

隔着汹涌雨声,撞入一双媚色的厌世眼。

“加。”

单字一个。

“……”

他是她play的一环吗?

黑夜暴雨,酣畅淋漓。薄阽“啧”了声,慢条斯理调取微信二维码。

女人以为他会很难钓,没想到终是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沦为裙下臣。

“叮!”

猎物上钩。

A卡座沙发中央的白洛,无声勾了勾唇。

真听话。

秒秒间。vx提示音一闪而过。

她低眸。

[欠我一个人情。]

“……”

怪不得乖乖加v。

[你想要什么?]

回完,她熄了手机。

第二轮,黑桃落白洛掌心。

“行者,东南方向落单的男人,碰个杯。”

抽得红桃的商彧,信手挑了一杯烈性鸡尾酒。

散台区西装革履的男人下意识敛了目光,脊背绷紧。

终究是徒劳。

“一个人?”

商彧的身高切割了明暗的界限,阴影倾泻而下,将男人笼罩一片晦暗中。

“你暴露了。”

男人喉结滚了滚,唇角牵扯的弧度比苦笑更涩。

“老板,我……”

商彧脸上平淡无波,漫不经心碰了下男人的酒杯。

薄唇吐落的四个字自带凌厉。

“玩的开心。”

男人竭力维持镇定,余光却越过商彧的肩线,落向A卡座一头张扬发色的女孩。

她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第三轮,轮至常六执黑桃。他含笑凝视白洛,眸中暗潮翻涌。

“行者,七点钟方向,短发女生,交个朋友。”

抽得红桃的白洛,无声拎了拎唇角。

入夜的暴雨疯一般没完没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已入局,无人能全身而退。

纤细的手指择了一杯奶味小甜酒。浅浅抿了一口。

入口甜腻,不灼人。

C卡座的环形沙发,恣意瘫卧着几簇人影。有人笑得花枝乱颤,有人谈得星河倒悬。

唯独孟甯冷冷淡淡格格不入。

五彩的吊灯忽明忽暗,恍若命运在眨眼。白洛双臂环抱,两条纤腿步步生莲般趋近。

一群人静了一瞬。

都是杭大的学生,虽没见过本人,却在论坛上无数次浏览过照片。

但真人的惊艳却远超影像。

妥妥钓系美人。

“哥哥,让个位?”

特意掐了掐嗓子。

孟甯对面的男生耳根一热,羞涩般挠挠头,吐字磕磕绊绊。

“可…可以。”

白洛顺势落座。双腿闲闲交叠,人字拖夹趾处的碎钻闪了一下光。

“玩个游戏,怎么样?”

她气定神闲举着酒杯,分明浅浅笑着,一瞬间却有着冷淡的凉薄。

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什么情况?不请自来?

校花是E人人格?

今夜置身事外一般的孟甯,冷静动了动唇。

“玩什么?”

“消失游戏。”

白洛挑了挑眉尾。手中的手机不合时宜震颤。

目光一凝。

[你。]

薄阽想要她?!

他在表白???

脸颊一热,镇定自若敲字。

[?]

须臾间,对话框又秒闪一行字。

[觉得呢?]

“……”

又逗弄她。

[我不知道。]

她狠狠戳屏幕。

“挺名字挺有意思的,可以玩。”

有男生蠢蠢欲动,迫不及待参与。

余者跟着附和。

“和校花一起玩游戏,荣幸至极。”

“游戏规则是什么?”

白洛扫了一圈凌乱桌面,随手抓了两枚骰子。

“游戏规则很简单,2个六面骰子,顺时针轮流掷2个骰子,按结果执行。”

“骰子结果有三种。双数相同,玩家“消失”。

点数相加为7,下一位玩家“强制消失”。

其他结果等于安全过关,继续游戏。”

游戏开始。

首轮黄毛手指一抛,骰子旋转滚落。

四与二定格,过关。

文静女生闭目祈愿,骰停于一点与五点,侥幸过关。

她长舒一口气,仿若从鬼门关前折返。

白洛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弧度,恍若端坐云端的观戏者,冷眼静审荒诞剧。

“消失游戏”棋局,步步皆是悬于深渊上的独木桥,错一步便坠入无尽渊狱。

可致命诱惑却缠紧人心,教人沉溺,难以抽身。

玩的就是心跳。

光影明灭间,游戏推进,消失者渐增。

诡异气息疯长。

孟甯掷骰时,腕间动作如行云流水,骰落定,三与一相安无事。

“继续。”

第二轮开始。

狼尾男生胸有成竹似的掷骰,四五点错叠的骰面映着他劫后余生的笑。

骰声渐急,如催命的更漏。点数相加为七的诅咒降临,下一位玩家指尖颤抖着掷骰。

骰定格,双六的猩红点数灼痛了所有人的瞳孔。

不知不觉间,阔绰的环形沙发只余白洛和孟甯。

白洛立于漩涡中心,是执棋者,抑或局中傀儡?

无人知晓。

孟甯呢?

棋局中藏着一双看不见的手,而她正是无形手落下的影子。

游戏轮至白洛。

倒没有急于掷骰,而是隔着低迷光线,望了眼今夜汹涌的雨声。

落地窗前B卡座早没了形形色色人影,估计已经离开了。

随意挑了桌上一只高级烟盒。

——ESSE。

柠檬果味重,调调清冷。

灰白烟雾缥缈了媚态的美人骨。白洛手中的两枚骰子一同抛落。

骰子翻滚时,声响早已褪尽清越,倒似浸了血的锈铁摩擦。

骰停于一点双叠。

游戏结束。

白洛Loser。孟甯winner。

细长的烟燃了三分之一,白洛掐灭。她抱臂而立,浅浅弯了下腰,贴近孟甯附耳低语。

“坏人,最擅伪装。而我伪装的,是活着。”

生与死、敌与友,不过是转瞬即逝的幻影。

白洛的背影融于暗影,唯余一句低语悬于半空。

“你以为在玩游戏,实则……你在成为游戏本身。”

游戏结束了吗?

不。真正的局棋,刚翻开第一张底牌。

世间所有棋局,皆是镜面的倒影。

*

九月南国的雨,下得缠绵,声声入夜。

白洛去附近便利店买了一包惯常抽的薄荷烟,携了一身雾水汽折回。

本欲告诉常六自己的决定时,手机铃声不耐烦拂耳。

母亲的电话。

经过人影绰约、迷离放纵的舞池,她择了一处寂寂无人的角隅。

巨型的单面镜直抵天花板,白洛颓靡倚坐冰冷的瓷砖地板。颅骨重重抵着透视玻璃。

“叮!”

电话接通。

母亲劈头盖脸一顿谩骂。

“你今天什么意思?我现在没资格管你了是吗?让你转点钱比登天还难。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冷血的东西?”

“别人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对父母百依百顺?你呢?白眼狼一个!早知道你这么没良心,当初就该把你扔在路边喂狗,省得现在来气我!”

冷色的长廊空旷,母亲尖酸刻薄的恶言恶语,凌凌回响。

白洛咬着唇,没忍住红了眼眶。喉间哽着千言万语,只控诉了一句。

“妈妈,我已经把我所有的钱都转给你了。您还想怎样?”

若真冷血无情、狼心犬肺,她又怎会数年如一日,将奖学金与血汗钱统统转予?

近十万元,由她二十一岁的双手一分一毫积攒,如今身上已不足一千元。

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隔着重洋刺得她耳膜生疼。

“今天要是不把钱转过来,咱们母女情分就此断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就当没你这个女儿!反正你心里只有你自己,根本没把我们当一家人!”

落地窗清透的玻璃面,黑色雨水汹涌泛滥。斑驳映着一身疲惫样的人影。

病白的面孔,滚烫的泪水一滴滴滑落。

“妈妈,是你先不要我的,是你先把我丢了的。那时我才五岁,是你先跟别人走的,抛弃了我和爸爸。”

若她果真未将血浓于水的亲情纳入心间,高考落幕后,断不会主动联系母亲。

她渴望母爱,憧憬家庭的温暖。

遗落一地的,却是无尽的孤独,是病症的折磨,是谩骂的伤痛。

最汹涌的雨,落于无人听闻的隅角。

“你别给我提你爸,死了那么多年,你还提他干什么!他就是个没用的东西,不能给我和孩子好日子过。我为什么不能选择更好的生活?”

提及敬爱的父亲,白洛的眼泪疯一般掉落。

“你不能这样说爸爸。”

“我怎么就不能说了。当初要是他不坚持参与那个卧底任务,也许就不会被毒贩折磨致死。你怎么就没和你爸一样被毒贩折磨死,这样就能见到他了。也不用留在这气我。”

白洛哭的窒息,四周氧气稀薄,取而代之的是过饱和的水汽。

心脏万念俱灰。对父亲无尽的思念和敬仰,对母亲话语的痛心和失望。

“妈妈,爸爸是为了正义而牺牲的,他是我们的骄傲。爸爸的选择是没有错的。他爱我们,也爱这个家。”

她是没死在毒贩手中,却差点死于重度抑郁症。

那一年,白色颗粒是她最后的救生圈。

呼吸是缓慢的窒息,活着是漫长的溃败。

“他爱什么爱,说这么多,不就是你眼里没有我这个妈。今天开始咱就撕破脸,以后你爱死爱活,我绝不拦着你!”

“嗡!”

电话切断。

唯余荒唐的雨声。声声敲痛了心。

母爱是灼烫的疼。

妈妈。

这次是我不要你了。

季风掠过太平洋暖流。

杭港的雨落不到富士山。

母亲的爱永远落空。

或许有些东西不必抓住。比如夏夜萤火虫的光,比如永远停在奔跑中的身影,比如无人不知的恣意少年。

她松开掌心。

让过去的自己,终于自由。

雨在窗外漂泊,她在镜中漂泊,谁也不是谁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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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泪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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