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狐朋狗友自薄阽出院后,一颗心提心吊胆悬着。
私下偷偷摸摸往老城区跑了无数次,脚踩斑驳的石板路,穿过迷宫般的窄巷。
他们知道他藏身破败的烟火气,却偏偏摸不准具体方位。
不是找不着人,是不敢找得太准。
可老城区太小,人言如风,一问便知。
“你说那个银发少年?”
“呵,这片地界谁不知道他?烂透了。”
“你们是他的朋友?”
对方斜眼打量,语气满是不屑。
“看着不像一路人啊。听说以前谈了个女朋友,结果一夜之间,俩人全没了影,一年多音讯全无。”
“最近又冒头了。”
老混混吐了口烟,眼神轻蔑。
“整宿整宿地靠在巷口路灯下,烟雾缭绕,跟个鬼似的。没人敢靠近,怕他发疯咬人。跟条没人要的丧狗没两样。”
几个兄弟拳头攥得咯咯响,眼底发烫。
分明那般耀眼恣意的少年,怎么成了别人口中咬人的丧狗?
阽,你他妈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你本该是踩着光走的人,不可一世。
一群人再心疼,再心痛,可不敢上前。
太了解他了。
他宁可烂透,也不愿被人看见狼狈。
这世道,谁不是披着人模狗样的外皮,内里溃烂发臭,靠一口倔气吊着命?
他偏要站在光的背面,把见不得人的伤,一口一口嚼碎了往肚里咽。
连血带泪,不发一言,似吞咽整个世界的恶意。
几乎一年不踏足老城区的富家少爷,年末频频出没破街烂巷的杂货铺。
不是来怀旧,是来盯人。
监视着某个正在坠落的灵魂。
“阿修,这破玩意儿,我小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么上头?”
狼尾少年晃着手中的泡泡胶,五毛一袋的廉价货,拆了一个,小锡管挤了一团红胶,对着嘴“噗”一吹。
五颜六色的泡泡升空,像一场荒诞的烟火。
“可能是富裕限制了想象力。”
阿修盯着一本小人书上瘾,泛黄的纸页,传神的人物形象。
小小的杂货铺,拢着梦核的感觉。每一件落灰的玩意儿,是他们没活过的童年。
零下五度的凛冽冬夜。老板叼着三块钱一包的烟,裹着媳妇缝的深蓝棉袄,眯眼算账。
根本懒得搭理身后为武侠梦走火入魔的富二代。
“别看了,别看了。”
“阽不见了。”
一声吼,阿修被人粗暴一推,瞬间回神。
天花板昏昧的散射灯,被北风抽得吱呀乱摇。
他一把撂下小人书,动作利落。
又怕被人买走,没问老板多少钱,随便抽了几张红票放收银台上,急忙离开。
千禧年的老楼,灯火稀疏。银杏树影下,几只流浪猫晃着尾巴,影子拉得很长。
两人一个箭步截停空车。
“师傅,盯死前面那辆。”
狼尾男生开口,语气不容置疑。
“我给阿肆发消息。”
车厢内暖气热呼呼,窗玻璃凝了层薄薄的雾,模糊了阿修焦灼的神情。
两辆天蓝色夜出租车,疾驰而行霓虹大道。
薄阽报了目的地,冷冷往座椅上一靠,陷入后排的阴暗。
骨节冰冷的手指,捏了捏涩痛的眉心。
商彧不回杭港,他亲自杀去港岛。
非要拿到女孩的地址。
白洛是真绝情。
第二天再回拨,电话直接变空号。
又注销一张电话卡。
操。
快给他气疯了。
冷白的行道灯,恍惚落及他湿意一片的戾眼。
前年,他缺席她的跨年。
去年,他昏迷,世界关了灯。
今年,他偏要把人从茫茫人海拎出来,陪她过年。
哪怕只是蹲街角吃一盘冷掉的水饺,哪怕只放一支哑火的烟花。
南山国际机场,人潮如海。
少年逆着光,逆着人流,买了一张返程的机票。
他生于港岛,长于港岛。
离岛的风,吹过他的童年。
太平山顶的雪,下过他的年少。
三港币的叮叮车,载过他最狂的梦。
维港的天星小轮,驮着他看尽人间日落。
十五岁时,跟着爷爷搬去南淮。
爷爷的老家。泥土味。方言重。
三年后,考上杭大。
真真正正回港岛的次数,屈指可数。
他一直知道,狼尾男生和阿修偷偷跟着他。
只是没戳破,没点明。
知道他们的好意,怕他出事。
“女士们,先生们,飞往港岛的CH0123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准备好您的登机牌,有序地从2号登机口登记。”
机场登机英文广播实时播报,薄阽攥褶了不薄不厚的登机牌。
厚重的机舱门完全闭合的一瞬,杭港上空,毫无预兆飘落了茫茫白雪。
成千上万的雪花为他送行。
午夜,万米高空。缥缈的云影层层叠叠,银白色客机平稳穿梭而行。
机舱内暖意融融,灯光调至微醺的橙黄。有人闭目养神。有人听歌看书。有人发呆走神。
恍惚间,天地变色。
巨雾汹涌而至,将整架飞机彻底吞没。
能见度归零,窗外再无星辰,再无城市灯火,只余一片无边无际的乳白色海洋。
靠窗的老人皱眉望着窗外,喃喃。
“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邻座的男大翻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他不安的脸。
信号格已变成灰色。
空乘踩着高跟鞋,步履轻盈,提醒的声音多了一分谨慎。
“各位旅客,请保持安全带系好,我们正穿越一段复杂气象区域,请相信我们的机组与飞机性能。”
烦躁闭眼的薄阽,眉尾颦着。睡不沉,梦不稳。
再睁眼,是太平山的日出。橘粉的光。
维港的风带着咸味和金钱味,吹乱了鱼贯而出的乘客的发型。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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