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岱闻言，神色微微一黯，随即强行振作起来，转移话题道：“天气如此寒冷，大人注意保暖了吗？”
谢珩微微一笑，从随从手中接过大氅披上，故意打趣道：“多谢大人关心，本官自是注意着。不过大人也要多加留意身体，莫要像前些时日那般憔悴了。”
沈岱听到这话，神色微窘，连忙以手掩唇，轻咳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尴尬。
谢珩见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愉悦，语气也柔和了几分：“卢致恒一案，大人已经尽力了，陛下自有其他的考量。官场之上，这种事并不稀奇。说起来，侍郎大人近日在税改一事上执行得颇为得力，本官甚是欣慰。”
沈岱停下脚步，微微躬身行礼：“这是下官分内之事，不敢居功。”
谢珩轻轻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的宫墙上，语气略显深沉：“虽然如此，但这税改之事牵扯之广、利益纠葛之深，想必大人已有亲身体会。日后，还需多加小心才是。”
沈岱抬眸看了他一眼，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与无奈，低声道：“多谢大人关心，下官会多加注意。”
谢珩抬头看了看天空，太阳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周围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寒冷。他轻声说道：“眼看这天色阴沉，怕是又要下雪了。大人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沈岱点头应道：“是，大人也早些回去吧。”
谢珩微微颔首，转身欲走，刚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沈岱依旧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自己的背影，神色复杂而深沉。谢珩心中一暖，嘴角浮起一丝柔和的笑意，语气轻缓道：“大人，明日休沐，不妨再到我的府上喝杯茶，如何？”
沈岱微微一怔，随即低头应道：“是。”
得到他的答复，谢珩满意地笑了笑：“那我便在府中等着大人了。”说罢，他转身离去，脚步轻快，仿佛心中的阴霾也因即将到来的降雪而被一扫而空。
沈岱站在原地，望着谢珩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寒风拂面，却让他觉得比冬日的阳光更为真实。他默默收回目光，转身朝自己的方向走去，脚步坚定了几分，仿佛在这寒冷的冬日里，找到了些许支撑。
休沐日。
谢珩一大早便起来，命人准备了上好的茶叶，又亲自在书房升起炭火，细细安排一切，等待着沈岱的到来。他虽面上平静，心中却隐隐带着几分期待。
沈岱在家思量许久，最终郑重其事地上街挑选了一些礼物，才迈步走向谢府。他平日一板一眼惯了，这次登门，竟显得有些拘谨。
下人禀报沈岱到访时，谢珩心中不禁一喜，连忙起身相迎，脸上挂着温润的笑意：“大人，你可来了。”看到沈岱手中大大小小的礼物，他故作惊讶地问道，“大人这是何意？”
“大人前段时间送了那么多礼物，下官无以为报，只能备些薄礼，还望大人不要嫌弃。”沈岱微微欠身，语气一如既往的谦逊。
“大人客气了。”谢珩接过礼物，笑眯眯地请他入座，又命人上茶，“我送的不过是些小玩意儿，怎比得上大人亲自到访？”
听闻这话，沈岱低头抿了一口茶，耳根微微泛红，不知是因炭火的热度，还是因谢珩的话语。
谢珩看着他，眼中满是笑意：“这明前碧螺春，是我特意让人准备的，可还合大人心意？”
沈岱点头，轻声道：“是，同上次的一样，十分清香。”
谢珩勾起唇角，语气中带着几分愉悦：“大人喜欢就好。”说完，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随即又说道，“饭点将至，大人就留在府中用膳吧。我已让人备下了酒菜。”
沈岱犹豫了一瞬，最终颔首道：“是。”
不多时，下人鱼贯而入，摆上丰盛的酒菜。谢珩请他入座，斟了两杯酒，把其中一杯推到沈岱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这酒……”沈岱看着杯中清冽的酒液，似有些犹豫。
谢珩见状，端起自己的杯子一饮而尽，将杯底朝向沈岱，故意说道：“大人可是担心这酒有问题？你尽可放心，这酒是我府上珍藏已久的，绝无问题。”
沈岱见他似有误解，略显尴尬，思忖片刻，觉得一杯酒应无大碍。再想到最近朝堂之事心烦意乱，不如借酒浇愁，于是硬着头皮端起酒杯：“多谢大人这段时日的关心照拂，下官酒量不佳，但还是敬大人一杯，以表谢意。”说完，他仰头一饮而尽。
谢珩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大人客气了。只是这酒虽好，却也烈得很，大人慢些喝。”
沈岱一杯酒才下肚，已是脸颊微红，眼神也开始有些迷离：“确实……有些……”
谢珩见状，才明白他“酒量极差”绝非托词，忍俊不禁，连忙命人将沈岱扶到客房，靠在榻上休息。他自己则坐在榻边，关切地问：“大人先休息片刻，我让人煮碗醒酒汤给你。”说着便吩咐下人去准备。
沈岱侧身，撑着脑袋看着谢珩。
谢珩见他眼神迷离，脸颊绯红，心中不禁一动，语气柔和：“大人……可还好？”
“我……好得很。”沈岱笑起来，平日冷淡严肃的清秀脸庞此刻显得鲜活而又生动。
谢珩轻笑，语气中带着调侃：“大人的酒量……还真是，嗯，和你的性子一样实在。”他拉过被子为沈岱盖上，起身道，“大人好好休息，我去吩咐厨房熬些清淡的粥。”
沈岱却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他的袖子。
谢珩微微一惊，以为他有什么不适，忙俯身问：“大人，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沈岱略带醉意地盯着他，眸光闪烁，神情恍惚：“尚书令大人……”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谢珩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沈岱忍不住抬起手，温热的手指轻轻触碰谢珩的脸颊：“……长得甚是好看。”
“你这是醉了吗？”谢珩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声音低哑了几分，“别闹了，好好休息。”
沈岱摇头，反抓住他的手：“我酒量好得很……我可没醉。”
“好，没醉。”谢珩顺着他的话应承着，想抽回手，却又有些舍不得，“那你先躺着，我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
沈岱执拗地抓着不放：“不，坐在这里……陪陪我。”
谢珩无奈地笑了笑，重新坐下：“好，我在这里陪你。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
沈岱细细端详他的脸，神情专注而认真，仿佛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谢珩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大人……你为何这样看着我？”
“你为何……生得如此好看？我第一次……看见你……”沈岱收回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这里……就在跳。”
谢珩轻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莫不是早就对我动了心？”他握住沈岱的手，轻声说道，“罢了，你这是醉话，我不与你计较。你先休息，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沈岱急道：“你不相信？”
“我只当大人是醉了，说的都是胡话。”谢珩语气温柔，眼底却藏着难以掩饰的宠溺，“这世上好看的人千千万，大人又何必独独在意我这张脸？”
“不……我在意……”沈岱低声道。
谢珩俯身靠近他，笑意更深：“哦？那大人是在意我的脸，还是在意我这个人呢？”
沈岱见他凑得近，忍不住抬手摩挲他的脸颊：“我岂是……那等……肤浅之人。”
谢珩按住他的手，心中涟漪层层叠叠：“是与不是，等大人清醒了再与我细说可好？”他的语气宠溺，像是在哄一个孩子，“此刻还是先喝醒酒汤，不然明日头痛，可还怎么上朝？”
“我没醉！”沈岱脸颊酡红，眼神迷离，“我十分清醒！”
“好好好，你没醉。”谢珩忍不住笑了，扶他坐起来，从下人手中接过醒酒汤，舀起一勺递到他嘴边，“快把这汤喝了。”
沈岱将就着他的手，一勺一勺地喝下醒酒汤。
谢珩见他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心中松了口气：“感觉好些了吗？”
“好困……我得睡会了……”沈岱喃喃道，眼皮渐渐合上。
“困了就睡吧，我守着你。”谢珩扶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静静看着他熟睡的模样。
沈岱陷入睡眠，嘴唇翕张，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梦话。
谢珩心下好奇，凑近想听清，却只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我在呢，别怕。”说着握住他的手，轻声安抚。
沈岱忽然喃喃道：“谢珩……”
谢珩第一次听见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心中一颤，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心头：“我在，我一直都在。”看着他熟睡的面容，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也靠在床边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谢珩突然惊醒，发现自己还握着沈岱的手，沈岱仍在熟睡，呼吸平稳，神色安然。
谢珩愣了一瞬，轻轻抽回手，坐直身子，低声自语：“我竟也睡着了……”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冷风夹着夜的寒意袭来，外面漆黑一片，偶有雪花飘落。他看着这无边的夜色，自嘲地笑了笑：“那些不过是他的醉话……”
他站了一会儿，转身回到床边，低头看着沈岱熟睡的脸，心中莫名柔软。他轻声唤道：“大人，醒醒，该回府了。”见沈岱没有反应，他伸手轻轻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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