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善解人意的话,严阔自觉已经理清了心头那一团乱麻,从千头万绪之中找到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然而……
“哈哈哈。”夏垚看着严阔逐渐认真的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又不是凡人,一个小法术就挡住了,怎么会淋雨?”
严阔:“……”他瞳孔颤动,嘴巴微张,脸颊在夏垚的笑声中逐渐涨红,血液聚集在耳垂上,红得快滴下来,脖子都泛着红。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怎样的蠢话,严阔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别人面前出过这种丑了。
没人会这样肆无忌惮地当面嘲笑严氏二公子,除了夏垚。
风鼓动严阔的衣摆,金线织绣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跹跹,随着风力加大,严阔乌黑的发丝在空中飘扬,半遮半掩着他羞赧的神情。
大颗大颗的雨滴“噼噼啪啪”地砸在二人身上,真的下雨了。
夏垚在身体表面撑起一层屏障,这无疑让严阔显得更可笑了。
严阔张了张嘴,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字:“快赶……”路吧。
后面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就看见面前人身上的屏障散去,夏垚抬手扶住额头,眼皮耷拉着,用一种略显夸张的语气说:“哎呀,我头有点疼,支撑不起屏障了,劳烦二公子送我出去。”
严阔刚刚消下去的红晕又爬上来,知道夏垚是故意的,但他真怕自己一撒气,夏垚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毕竟,他有很多人喜欢。
书里说,在合适的时机拿腔拿调叫**,不合适的时机就叫不识趣了。
他认为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天在下雨,又刮大风,日光暗淡,而夏垚前不久中了毒,于是,他只能忍耻含羞:“那还走什么,休息好了再走。”
一边说,一边撑起一个足以遮蔽二人的屏障。
雨滴顺着屏障滑下,夏垚斜着眼睛瞧他,眼睛里满是灵动,脸上却充斥着虚弱,严阔犹犹豫豫,试探着伸手去扶,夏垚立刻软绵绵把全身重量压在他结实的小臂上。
严阔呼吸一顿,嘴角偷偷翘了翘,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严阔很轻易地维护住自己薄薄的脸皮,扶着夏垚原路返回。
回到房间,夏垚推开严阔自己坐下:“我好了,不用二公子扶了。”
严阔空落落的手掌蜷缩一下,感知着飞速流逝的体温。
“二公子刚刚说,要请教我?不知是什么事?”
严阔语气镇定:“我想请教你,如何给别人挑选礼物。”如果忽略他过分红润的脸颊,就更有说服力了。
“请教我?”夏垚面色玩味,“我向来是收礼的,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严阔快快遮掩过去:“一样的,别人都送过你一些什么?”
“各色法器,天材地宝,铺面地契,各种稀奇玩意儿,多得很。”
听起来和没说没什么区别,严阔继续追问:“最合你心意的是那些?”
夏垚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阔:“这和你的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严阔嘴硬:“……有,有的。”
所幸夏垚没有追问:“送礼重要的是心意,只要心意到了,我就喜欢。”
夏垚在外出游玩的路上顺手救下过一个被豺狼围困的小女孩,那女孩身无分文,无以为谢,便就地摘草为夏垚编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至今躺在夏垚的储物戒指里。
甚至因为这件礼物的过于脆弱,夏垚给予了他额外的保护。
严阔在心中斟酌组织言辞:“你觉得,古籍如何?”
“无趣。”
“字画?”
“无聊。”
严阔:“……饰品。”
“俗物。”
严阔不信:“可你明明每天都会精挑细选各种首饰穿戴。”
夏垚挑眉:“噢,原来你这么关注我。”
严阔:“……”
夏垚似笑非笑,目光直直地落在面前人线条优越的脸上,心情很是不错,拨了拨头发:“你过来些。”
严阔抿着嘴看他,自从和夏垚搭上话,脸上的红晕就没下去过,外面的雨越来越大,“哗啦哗啦”砸得震天响,连带着他的心也似草叶一般东倒西歪。
他深深地意识到夏垚在这场暧昧交锋中牢牢把控着主动权,严阔想起从前夏垚对自己十分主动的样子,认为自己有重新掌握主动权的可能。
他微微掀开眼皮,仔细而慎重地度量着二人现在的距离。
大概两只手臂那么远,是一个交谈议事的常见距离。
严阔心中有数,矜持地问夏垚:“何事?”
何事?
夏垚脸上遮山之雾一般意味不清的笑容散开了,一切变得清晰可见,淡淡地:“没什么事。”群山一如既往地碧海翻腾,从来没有什么大紫大红艳丽花卉,一切都是阳光照射之后惑人的幻像。
没有?
那你为何要问我?
严阔被这出乎预料的一句话搅得心乱,他想问问为什么,又觉得自己在被夏垚牵着鼻子走。
夏垚客客气气地问:“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听起来像结束一场对话的预兆,严阔不敢再做尝试,轻而易举地放低了自己的底线。
严阔:“你喜欢什么东西,我送你,算作之前拒绝你的赔礼。”
当这句话说出口时,严阔不得不承认,所谓请教只是一场用于自我欺骗的拙劣谎言,与孩童未完成功课被发现时的狡辩无异。
从夏垚的视角来看,或许在自己出现在路口的时候,他这种身经百战的情场高手就已经猜到自己的目的。
他从一开始就应该直说。
“赔礼?”夏垚又笑起来,“这是什么意思?”
严阔:“赔过之后,就当那件事……过去了。”
“哈,哈哈哈……”夏垚是真的被逗笑了,原来反悔可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二公子在遣词方面的造诣我自愧不如。”
事已至此,严阔管不了那么多了:“你喜欢什么?”
夏垚没说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阔,严阔起初还不明白,反应过来之后脸颊逐渐漫上红晕,不好意思地撇过脸。
心说:不知羞。
过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去看他,恰在此时,外面急匆匆落下的雨也急匆匆地停了,阳光洒落大地,透过薄薄的窗纱落进房间。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去了。”
严阔:“我还……”不知道要送你什么。
夏垚伸出一根白嫩纤长的手指,轻柔地点在严阔嘴唇上,嫩红的嘴巴撅起一个挺翘的弧度:“嘘。”没有用任何法术,却胜过万千法术。
“不用送了。”
被修剪成圆润弧度的粉白指甲自上而下,缓缓划过唇瓣,拨开缝隙,从下巴,一路下滑到喉结,锁骨,所过之处烧起一片火热。
严阔僵坐原地,放在大腿上的五指逐渐收紧,衣裳被揪出数道折痕。
最后,夏垚在严阔肩膀处拍了拍,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门被推开,阳光瞬间照进房间,严阔突然反应过来,慌忙追出去:“我送你。”衣摆的金蝶在光下熠熠生辉。
夏垚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散入嘈杂的人群。
严府高大的门口两边站着身姿挺拔的两排守卫,门口候着几位前来巴结拜访之人,见严阔送别了客人,立刻万分热切地围过去,争先恐后地自报家门。
尚未到严阔跟前,就被健壮的守卫拦住,严阔连一个眼神也欠奉。
想要攀附严氏的人太多了,若是每个都接待,他还要不要做别的事了。
大门随着严阔的进入而关闭。
夏垚顺着人潮回到狐族现在的落脚点。
许放逸急匆匆地跑过来接他,全然没有以往古板无趣的模样,额角青紫,看起来十分狼狈,聂薪慢了一步,下巴上有一块青紫。
两个人看起来都十分狼狈。
夏垚左看看,右看看,奇怪极了:“你们怎么了?”
能待在夏南晞身边办事,身手都不差,怎么会在脸上留下这样明显的伤痕。
聂薪上前一步挤开许放逸:“我们回房间再说,成吗?”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但眉眼间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朦胧情意。
许放逸一看就来气,但他不敢挤过去,只能走到另一边低声下气地说:“我也去。”
看他们这样,夏垚心中隐隐有些猜测,若是真的,确实不适合在外面说。
许放逸与聂薪跟在夏垚身后往房间去,在夏垚看不见的地方,二人对视时,视线几乎在空中擦出火花。
跨过足有四人宽的房门时,二人毫不相让地撞着肩膀跨过门槛。
进了房间,许放逸纠结万分地站在夏垚面前,一副想说却不敢说的样子。
聂薪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靠近夏垚坐下,语气平静中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委屈:“他觉得我不该与你太过亲近,我与他好声好气地解释了几句,他就动手打我。”
“不是的!”许放逸大声反驳,明明是这个家伙在自己面前百般炫耀亲到了夏垚,怎么赶都赶不走,自己一时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才失去理智与他动起手来。
但这要怎么向夏垚说呢?
难道要说自己看不惯他们亲近,他许放逸在夏垚面前从来都是一个任他呼来喝去的下人,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这是逾矩。
定会招来夏垚不快,无疑是上赶着聂薪送机会。
夏垚冲许放逸扬了扬下巴:“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许放逸哑口无言:“我……”聂薪眉宇之间得意之色更盛。
“不说滚出去,日后也不用来见我了。”
许放逸赫然扬起脑袋:“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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