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阔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对面人暧昧不清的言辞自乱阵脚。
“二位请随我去书房详谈。”
三人离开后,本就四处传播的流言波澜更甚。
“我原先听见传言的时候还不敢相信。严先生长得这么帅,为人又是出了名的好,怎么会干这种事。现在一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流言半真半假,不可全信,但严先生和刚刚那个人一定有关系。”
“太好看了……世上有这么好看的人啊……”
“我认为应该是严先生被占便宜,而不是严先生占别人便宜,这样合理多了。”
“唉?我听到的是严先生试图占别人便宜,结果反被调戏。”
“我还是不敢相信严先生会干这种事。”
“换个角度想想,说不定他们本来就是两情相悦,伴侣之间,互相开开玩笑也很正常吧。”
夏垚,宴阳跟着严阔到书房。
书房很宽敞,房间内安置了数个大书架,另有小憩所用的美人榻,六扇玉石雕就的折屏屏风。整体布置风雅幽静。
他来时气势汹汹,真到了严阔跟前,反而平静下来。
严阔打开柜子,拿出一套干净的青釉茶具,给二人泡上一壶新茶,随后取出几块荷花酥,枣泥糕等佐茶点心放到二人手边。
“只有一些寻常茶水点心,还请二位不要嫌弃。”
二人落座后,严阔随之坐下。
枣泥糕被做成五瓣花状,夏垚拿起一个咬掉一片花瓣。
枣泥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纵使夏垚很小心,酥脆易碎的外皮还是不可避免地沾了一些在嘴唇上。
嫩红的舌尖从嘴唇探出,在上下唇瓣轻巧掠过,将米白色的酥皮尽数收入口中,慢慢咀嚼,赞赏道:“好吃,谢谢。”
宴阳见夏垚动口了,才放心地喝了一口茶:“多谢严先生。”
严阔:“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我叫宴阳。”
夏垚瞄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嘲讽:“装,你能不知道他是谁。”
事到如今,他还是放不下他那张伪善的面具。
“你调查好了吗?结果如何?”
终于说到正题,宴阳紧张地捏了一下手里温热的杯子,险些将茶水泼出来。
严阔看向宴阳的目光平和:“情况属实。”
“事关重大,我已将这件事上报家主,家主传信于江氏,江氏非常重视,已经连夜商量出对策。”
确认自己确实占据道德的制高点后,夏垚果断发起进攻:
“你知道晏家今天派的什么破车来接人吗?!一匹凡马拉着一辆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脏车,又脏又破!你们如果真的重视,晏家会是这种态度?!还是说晏家真的穷到这种份儿上了!”
越说越来气,夏垚“啪”的一下,重重拍在桌子上,盘子里的点心为之一震。
“别生气,且听我说完。”严阔安抚道,“江氏已经遣人过来了,为了避免晏家有所准备,他们此次出行是保密的。”
“真的吗?”宴阳忍不住将上半身往前凑,语气中难掩期待,“那你现在告诉我,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真的,只要你不说出去就好了。”严阔慢慢抿了一口茶,补充,“严氏会在四日后举办一场雅集,宴请各大家族年轻子弟,宴阳公子也在此行列。”
这就是晏家会突然接回宴阳的原因。
得了确切的消息,宴阳终于能完全放松下来,也拿起一块枣泥糕,学着夏垚的样子,一片一片花瓣细细吃起来。
他平时填饱肚子都困难,更不用说这些看起来就精致又昂贵的小点心了。
说到这里,夏垚气已经消下去不少了,拿起吃了一口的枣泥糕继续美美享用。
“你们以前请过宴阳吗?”
“从前的请柬都只对某一家族发出邀请,由家族自行决定与会人员。”
夏垚:“他们就没找借口搪塞你们吗?”
“一些小问题。”
夏垚撑着下巴思考:四天,晏家原本计划的是让宴阳三天后回家,还真是一点时间都不让多待啊。
他转头问宴阳:“接下来你想怎么办,是回晏家大闹一场,还是在外面放松四天后直接过去?”
宴阳咽下枣泥糕:“我们还是回去一趟吧,我想试试先取回一部分母亲的遗物。”
尽管可能性非常小,他还是想试试。
夏垚没意见:“行。”
“严先生,关于雅集,我需要准备什么吗?”
“不需要,随意就好。”
“多谢严先生。”严阔说话时的语气让宴阳感到很舒服,并不如预想中那样难以接近,“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带些点心走吧,我不常吃,许多时候都浪费了。”
一边说,严阔一边起身去打包点心。
宴阳红了脸,禁不住开始反思是不是刚刚自己表现得太贪吃了:“这怎么好意思。”
夏垚却不觉得,跷着脚问:“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这是哪里买的?还是自己做的?”
严阔:“鹿霞书院周围的点心铺子买的,有三四家,我都挑了一些,混在一起,已经分不出来了。我并不擅长做点心。”
果然,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家伙哪里会做点心。
夏垚在心中对这种生活能力地下的人士表示十二分的鄙视。
他把打包好的两份点心递给夏垚与宴阳:“有空可以去看看,都是开了许多年的老店了。”
宴阳:“谢谢。”
夏垚:“谢了。”
离开鹿霞书院,夏垚带着宴阳王晏家去。
在快到晏家的地方,夏垚突然顿住,再过一会儿就到用餐的时间了,想也知道晏家肯定不会好好招待他们俩。
“我们先去找个店吃饭吧,免得去晏家饭吃不上两口还一肚子气。”
“好。”宴阳乖巧地应下,心下愧疚,待会儿哥又要陪自己受委屈了。
他其实不是懦弱的性子,但家族与个人之间的财力,权力差距,大得宛若一个天,一个地,晏家只要伸出一根手指,就能轻松碾死自己。
而从刚刚严阔先生的态度来看,晏家与严氏,又好像隔着一段相当大距离。
这离他太遥远了。
他只能跟着夏垚,看着他,学着他,自己才不会手忙脚乱,举止失措。
所以他从不会走在夏垚前面,只有哥在他的视野中,他才能安心。
就像原本被狂风吹乱空中的风筝突然被稳稳牵住,热乎乎的体温顺着细细的丝线,一路传入他的心脏,又随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如此,他才能从那场突如其来的毒害,追杀与冰冷的湖水中活过来。
晏家。
“那来历不明的家伙根本不把家主和夫人放在眼里!”
胖嬷嬷跪在地上,头发散乱,满身都是尘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老奴去接人,他们竟然把老奴一脚踹下车!老奴丢脸不打紧,但他们这是不把晏家放在眼里啊!”
胖嬷嬷捶胸顿足,恨不得以头抢地,眼睛一眨就是两行泪,配着她那狼狈的模样,乍一看还真挺可怜的。
宴夫人看了看满眼怒意的丈夫,对下面的嬷嬷说:“你先下去吧,其他人也都退下。”
房间内很快只剩他们夫妻二人。
宴家主宴济锐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该死的,他简直是反了天了。”
当时司长递消息过来的时候他还没放在心上,现在一看,简直是狂妄至极。
宴夫人孟听兰伸手握住他捶在桌子上的拳头,一边嗓音轻柔地安抚,一边揉他的手:“夫君,一个宴阳不足为惧,关键是,那位救下他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宴家主重重叹出一口气,反手握住夫人的手:“我又何尝没想到,他敢这样下晏家的面子,不知是性情鲁莽还是……”
而且,严氏突然举行清谈会,还将宴阳的名字明明白白地写在请柬上,这是从未有过的。
他们夫妻二人这些年苦心经营,一心一意地托举他们的孩子,只要不是别人主动问,他们从来不会提起宴阳这个大儿子的名字,即便是主动提了,也是能遮掩便遮掩。
时日一长,大家也逐渐淡忘了这个宴阳,淡忘了他已经死去的前任夫人,淡忘了远在千里之外的江氏。
严氏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当真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宴济锐担心宴阳的救命恩人与严氏有交情。
“唉……”他又叹了一口气,“不行,不能让宴阳去雅集。”
孟听兰微微一笑,在刚刚沉默的片刻里,她已经想到办法了:“夫君,何必我们来做这个恶人。”
宴济锐眼前一亮。
“雅集是文人的宴会,去参加的人,谁没有点本事傍身。宴阳常年养病,怎么可能有时间读书,礼仪更是一窍不通。去了也只有出丑的份儿。假如他自己知难而退……那便与我们无关了。”
“妙,是个好办法,只是,要如何让他知难而退呢?”
“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做吧,夫君只需要好好准备雅集的事就好了。”
宴济锐与孟听兰夫妻多年,彼此之间十分信任,孟听兰这么多年稳坐主母的位置,也与她的手腕分不开。
宴济锐脸上的怒意已经完全褪去,转而化作欣慰:“听兰,还你最懂我。那我去好好准备雅集的事了。”
虽然这件事看上去透着些许诡异,但若是利用得好,未必不能成为在严氏面前好好露脸的机会。
“我吩咐厨房炖了补汤,夫君记得喝。”
“既然是夫人吩咐的,我必定一滴也不落地喝完。”
送走宴济锐之后,孟听兰将从出嫁开始就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周嬷嬷叫进来。
“你去找几个有名望的教书先生,等宴阳到家了,就给他安排上课。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
周嬷嬷没有多问,领了命令直接下去办。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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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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