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比试

**九百年前**

当时的仙舟罗浮云骑军里人人都知道,地面巡防队里有个极其难缠的家伙。

不仅仅是战术意义上的难缠……此人师从仙舟唯一的S 级哨兵镜流,一手剑术行云流水,在极具观赏性的同时往往也能瞬息之间定下胜负。虽然还赶不上师父,但这家伙显然已经远远甩开其他A级一大截,是名副其实的种子选手。

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最恐怖的事情不是别人比你强,而是比你强的人,也比你还要努力。这家伙进队不到半年,定级相近的哨兵已经被他挑战了个遍,剑客、长枪手、弓箭手,狐人、仙舟人、短生种、持明族……

不过,最常受到骚扰的是一个倒霉的短生种,倒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奇技,而是因为这烦人家伙每次跟人比完,都要缠着这倒霉蛋,连哄带骗,威逼利诱,让他改进那把剑。

名为应星的短生种工匠对此表示烦不胜烦。

所以有时他会跟那个烦人的家伙吵架。

倒霉的家伙说:“景元,你*仙舟粗口*是用剑去锄地了吗?怎么才能把剑刃搞成这样我请问呢?”

烦人的家伙说:“嗐,甲字十五队的那家伙能力是强化金属,大意了,大意了……应星,你能修好的对吧,你一定能!我相信你!那个,我先回去睡觉了,明天还有一场,对方是枪兵……哎呀,你中午之前能修好吧!一定能!相信自己!我相信你嗷!”

接着是一阵大力的勾肩搭背。

“你给我滚远点……”倒霉的家伙正因试验材料配比而焦头烂额,恨不得用手里的铁水泼他。

最终,当这个烦人的家伙把挑选对手的目光转向云骑们捧在手里都怕摔了的几个向导时,终于栽了大跟头。

****

云骑巡卫来得很快,他们带来了仙舟六司联合议会和持明族长老的指令:神策将军的伤病事宜,禁止流民丹恒插手。

“我们不能冒这种风险。”那个据说能代表罗浮六司最高意志的老头子裹着长及地面的袍子,浑身散发幽幽蓝光,态度坚决。

另一个头上有角的家伙就没有这么和善。他沉默地盯着丹恒——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谁——如果眼神有杀伤力的话,丹恒已经变成龙蛋又原地转生如此循环一万次了。看了半天,老龙师才缓缓地开口:“丹恒。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吧?”

“很久了。”丹恒老实回答。

“很久,很久了,久到忘了自己是谁,”那张苍老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怪异的笑容,“也许忘了当年的事,对吧?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可还记着……”

“我不是他。”这样的指控早已司空见惯,丹恒丝毫没有迟疑。

老者大笑起来:“对对对,你不是他,你不是他。没有了他,才会有你,对么?被褪鳞、被剥夺龙尊之力,就已经足够抵消他的罪愆,让你成为新的人,是么?”

开拓者悄悄在精神链接里发言:“这老头谁啊?丹恒老师这不是来救人吗……他不想救景元将军了吗?”

“就是!这说的什么话啊!犯事的又不是丹恒,”三月也很不满,“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丹枫,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连死了——我是说,转生——都不够……”

“你知道吗,我们本来为你准备了更好的办法,一种可以彻底杀死一个持明,让你与那个人从此真正毫无瓜葛的办法。我们认为那才是你应得的下场,你的……天赋,也将会,更有意义。”老者来回踱着步子,说到一半,忽然变得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反驳我了?说啊——你不是他,该杀的是他!不是你!说啊,继续说啊!为什么不说话了?”

他低低地笑,持明尊者面容幻化得威严高贵,此刻却只剩狰狞可怖:“为什么不再划清界限了?我听说,你重新拥有了分海之力,再次能做到只有他能做到的事——是因为这个吗?来,告诉我,告诉所有人——你又有当年他的能力了,那么,当年的事,你又想起了多少呢?”

丹恒静静听着他的指控,许久,才轻轻地答了一句:

“不够。”

“不够?”老者冷笑,“无所谓。我的使者到达时,就已经布下了禁制。你也好,饮月君也好,在禁制下都无法轻易调动精神链接。我知道,你这么优秀,这么强大,一定还有别的手段,但是,你大可以动一下试试。”

他似乎怒极,散发着蓝色荧光的白发和衣摆无风自动,龙角上也显出微微的光晕:“我厌倦了二选一,厌倦了左右为难,如果一定要做出牺牲,哪怕这次的代价是失去罗浮将军,我也绝对不会再退让!”

一般来说,哨兵与向导的“结合”有两种方式。一种是精神结合,或者叫做精神链接,快捷、高效,常用,但比较脆弱,而且在特殊情况下容易被阻断。另一种是身体结合——这是最牢固的结合方式,一对哨兵和向导一旦通过这种方式结合,就会生成永久关系——除非一方死亡,否则就很难再分开了。

可这种情况也很少见。首先是战场上很少有一方独活的结局,其次,即使活下来,要再与其他人结合也有极大的风险,无论哪种方式:精神结合对另一方的等级和经验有着更高的要求,资质差的连精神堡垒都突破不了,等级高的,即使能进入对方的精神图景,稍有不慎也容易双双坠入深渊。至于身体结合,那无异于找死。

“你问我,想起了什么,是吗。”

丹恒的话向来不多,说话时也还是那个冷眉冷眼的样子,语气却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他知道你们想抹掉他,也知道那时候景元将军曾经找你们交涉过。我们都不认为当时的景元有足够条件、有筹码与你们谈判,而且,你们也不是什么心软的人,不会因为有人求情就网开一面。你们没有那样做,一定是出于某些你们无法拒绝的原因。”

被星河猎手一剑穿心后,久违的力量重回他身上。龙裔血脉的本能以极快的修复了外伤,代价是无法掩饰的龙化——无数持明族梦寐以求的能力也是他避之不及的梦魇。随着觉醒的血脉和能力,一些模糊的画面也回到他脑海,原本不该存在的记忆真假不分、虚实难辨,散轶的那些也不知该去哪里找寻。

比如,饮月之乱后,被数根元素链条穿鳞破甲,捆在幽囚狱最深处的时刻。

血脉带回能力的同时也会带回记忆和感受,犹如一把刀的两面。因此那种痛楚亦感同身受——这样说或许不够准确,他,丹枫,的确身受过,所以丹恒也的确“见过”,用丹枫流着血的眼睛,穿越幽囚狱重重屏障还有笼罩着整座罗浮的浓雾,看见景元一身血迹与征尘,站在十王司高高的台阶下慷慨陈词。

然而听觉是确实缺失的部分。

那些比龙的经脉还要粗粝的链条,扎进他的皮肉,卡住他的骨骼。龙的骨骼强度惊人,要穴被制,万般不情愿也只能乖乖低头。也许有一根或者许多根穿透神经,伤害了龙裔灵敏的五感,也许受伤的是大脑。

他确是听不见的,在那个瞬间他甚至没有好奇景元说了什么,鲜血染红他的眼睛,惨叫塞满他的耳朵。

“所以,少惺惺作态了,你们最终没有抹掉他,不是不能,更不是不想——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不必说了,我们都很清楚,那只不过是掩盖你们阴暗目的的借口而已。”

丹恒说着,周身气流剧变,空气极速旋转形成的龙卷将他托起。

“你说你们记得很清楚,那你们也该知道,饮月君,并不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人。他想做什么,我无法阻止,你们要阻止……一样大可以试试!”

他猛地抬起手来一挥,手背上不知何时显现出一道红色。血珠顺着他的手臂飞出去,落在景元脸颊上。

以血为媒强行打开精神链接通道的方式并不少见。□□认为这是必要且合理的,所以没有阻止,只是拉着几个孩子躲避,在这种情况下强行发力,景元吃不吃得住不知道,这几个孩子肯定会崩溃。

血液同样唤醒了更汹涌的力量。荷香铺天盖地,A 铜墙铁壁搬的精神屏障不堪一击。丹恒的意识深处,更多的记忆在醒来。

不知是不是受到冲击,长老们的全息影像画面产生了严重干扰,一阵扭曲变形后,变成了一团蓝色的点。

“丹……恒你切的信号?”三月七伸出头问。

“我们是觉得你能忍到现在才掐断也是条汉子……”开拓者抹了抹头上的汗,她趁刚刚的机会发动了精神攻击,成功放倒了六司使者,“做你该做的,救人要紧——其他的,我们摆平!”

“不是我……”丹恒闭着眼,垂着头。重力仿佛消失了,他漂浮在半空中一团青绿色的光里,双腿缓缓弯曲起来,一只脚的足背勾住另一条腿的膝盖弯,身后龙尾盘旋。

“你怎么还在说话,到底连接上没有啊!”

“连接上了……”丹恒的声音隐隐有些不一样,“不过,我确实还有余力分心……大概,只能说,饮月君真的很强……”

**九百年前**

“饮月君真的很强。”

这句话应该写在云骑军操练手册封面上。

但是景元一定不会信邪。恰如他也一定不会好好阅读云骑军操练手册。

某个云青青兮欲雨的清晨,景元在训练场门口守株待兔。

“丹!枫!持明族的龙尊!云骑军的榜样!仙舟人的骄傲!——我们的好向导!”

饮月君:……

“罗浮最好的向导!啊不!”他挤上去,自来熟地挽住饮月君的手臂。

饮月君脚步未停,不着痕迹地拂开了他的手。

“云骑最好的向导!丹!枫!”

那双淡绿色的眸子瞟他一眼,冰冷而疏离:“抱歉,我还有事。”

景元跟上去,落后半个身位:“那你什么时候有空都可以!陪我做压力训练好不好?你是等级最高的……好不好,丹枫?”

“放肆!”饮月君终于忍不住了,“这名字也是你叫的?”

景元站住了。“那咱们打个赌,”他露出一个微笑,“我要是能顶住你的压力训练,以后叫你丹枫,你必须答应,如何?”

饮月君理都没理他。

片刻之后,罗浮下了一场大雨。景元坐在档案室里,一边翻找资料,一边听雨水噼噼啪啪地敲打窗楹,跟着那样的节奏,很适合哼一首欢快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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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流云不散
连载中混乱邪恶九二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