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窈回神的第一刻就觉不妥,她腿在发软,小幅度地挣扎着将自己挣脱出来,后退几步后才站稳,然后朝赫连煜跪拜下去:“草民多谢小王爷救命之恩。”
赫连煜摩挲着指尖探到的余温,神色没什么变化,就这么睨了她一眼,抬手示意让人起来。
后面的康兆和将这一幕瞧得分明,现在回过味来了哪哪都能说明白了,当即双臂环着胸说道:“我说赫连兄,你早说瞧上这老板娘了何必整这么一出呢,我还能欺负你的人嘛,真是的。”
这句调侃让秦乐窈的面色有些凝固,她垂头不去看赫连煜的眼神,但等了许久,却是没等来赫连煜的辩驳。
赫连煜并未出声否认,康兆和心里基本也就明镜似的了,“哎呀,甚好甚好,我刚刚心里还在琢磨着你喜欢什么样的美人呢,原来是老板娘这种样貌清冷秀美的。”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非常给面子地朝酿制局几个伺候作陪的小官扬手道:“跟你们头儿说一声,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了,老板娘的酒挺好的。”
秦乐窈闻言赶紧接腔谢了恩,听着这话题便知此地不宜久留,当即便以监督酒品交接点检为由,趁机跟着几个酿制局的小官一道脱身溜了。
赫连煜并未出声阻拦,视线跟着她伏低的腰身直至退场,康兆和倒是想拦,但正主没作声,他也不好自作主张,只随意说了一句:“诶,怎么就走了。”
从琉璃热泉出来之后,脱离了那些贵人的视线与掌控,秦乐窈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她身后还跟着几个伙计,怀里抱着受了伤的黄狗,那后腿上血淋淋的,凄惨缩在人怀里。
秦乐窈摸了摸黄狗的脑袋,吩咐道:“这里我留下就行,老张先把狗带回去治伤吧,找个会瞧走兽的医师,再给它弄点好吃的。”
有了康小侯爷亲口开的方便之门,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吕司监办差回来的时候,秦乐窈已经打点好了交接的事项,这批酒品原本就是朝廷为年关采买,耽误了这么些时日,为了赶时辰,一经放行便赶紧装车运走了。
吕司监一面频频回头瞧着有序运输的十来架酒车,一面满脸惊讶重新打量了一遍上前来的秦乐窈道:“秦老板,真人不露相啊。”
秦乐窈浅笑着朝他谦虚了几句,继而感谢道:“还得多亏司监大人从中周旋给了我这个机会,大恩大德乐窈定当铭记。”
吕司监一摆手道:“欸,话不是这样说,还得是你自己有本事有胆气,张度那厮这两天还在联系新的酒商呢,哈哈,他还偷着美呢,白忙活一场,快哉快哉。”
当天晚上,结清了款项的秦乐窈在城西宅子里设宴庆功,将酒庄几个得力心腹都请了过来,也算是连带着一起吃个团年饭。
外面又开始飘着大雪,铜锅里的高汤汩汩翻滚着,切成薄片的牛羊肉在热汤里一滚就熟,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酒足饭饱之后秦乐窈又挨个地发了额外的赏钱,微醺着一张绯红小脸,懒散靠在软榻中歇息。
薛霁初端着一杯醒酒茶坐在了她身边,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脸,“这么烫,快醉了吧?”
“这是热的,我酒量很好的。”秦乐窈状态比较松弛,喝了酒后的体态神情到底是和平日里的清冷不同,薛霁初甚少见到她的这副模样,有些舍不得挪开眼睛。
“乐窈,今年过年要去端州和伯父忠霖兄他们团聚吗?”男人将醒酒茶递到她手中,打探地问了一句。
“不了,开年的事忙,我们家为了进驻上京城站稳脚跟已经做了很多努力,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明年是最重要的关键时期。”
秦乐窈倚靠在那慢慢畅想着未来的方向,笑着道:“要是明年顺利,就能把东郊的那块地皮盘下来,届时再将端州的产业迁过来,咱们何愁没有一家团聚的时候,不急在眼前这一时半刻的。”
“你这么用心又有能力,一定可以的。”薛霁初闻言夸赞了一句,他原本就猜秦乐窈看起来不像是想回家过年的样子,现在得到了肯定答案,便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意愿:“乐窈,那过几天除夕的家宴,你同我一道吧?就在清风府里过年?”
秦乐窈略微犹豫了一瞬,而后瞧着薛霁初恳切期待的眼神,到底还是不忍直接推拒,笑着询问道:“我到底是还没过门,你这么贸然将我领回去,会惊着老爷夫人的吧。”
“怎会,母亲已经答应我了,明年开春就去你们家下聘,在他们心里你就已经是准儿媳妇了,这大过年的怎能让你一个人在上京里无亲无故的孤冷凄清。”
秦乐窈最终笑着妥协道:“就依你的意思。”
腊月二十这天,雪霁天晴,秦乐窈一大清早就收到了来自端州的家书,信中有今年端州产业的发展情况,还有父亲的惦念和兄长的关切,她逐字读完,坐在案桌前含笑写着回信。
笔墨干透后秦乐窈将书信封好,刚刚落上印漆,外头管家进来报信道:“少东家,车已经套好了,咱们该走了。”
“好,走吧。”秦乐窈将书信交给管家,“差人送去驿站吧。”
今日是城东水云楼开张的大日子,这座酒楼背后有显赫权贵撑腰,坐落在护城河边,占据了城东最繁华地带的中心位置,从筹建的那日起就引着上京中诸多产业竞相出手意图进驻,都想着能在其中分上一杯羹。
水云楼里一片人声鼎沸热闹非凡,这种权贵云集的奢靡盛会,最是方便拓宽渠道为自己铺路搭桥,京城里稍有头脸些的商贾富户,认识的不认识的,几乎是全都到齐了。
秦乐窈带着自家的得力伙计下了车,他们沉香酒庄是水云楼的酒水供应之一,颇有几分主场的风范,秦乐窈是打定主意今天要在这官商云集的场合里为家里争下名号来。
水云楼幕后的势力归属复杂,幕前掌柜是个三十大几的中年男子,姓白,总是端着一副和颜悦色笑眯眯的模样,是个八面玲珑的妙人,游刃有余在众多宾客间游走攀谈着,远远瞧见秦乐窈过来了,便笑着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秦老板,来了呀。”
“白掌柜。”秦乐窈深知这是个惹不得的笑面虎,规规矩矩给他作了礼,白凤年虚扶了一把让人起身,颇有些嗔怪道:“秦老板,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一天天的把自己打扮得如此素净老成作甚。”
“生意场上还是希望给人留下个稳重可信的好印象。”秦乐窈含笑向他解释着。
“你说得也有理,不过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天是大日子呐。”
男人越瞧她越觉得可惜,即便是如此素净的打扮都盖不住灵气往外窜。
他语重心长道:“我虚长你几岁,白叔今天再教你个理,有时候生意场上该让人家饱饱眼福的时候,别吝啬着,你瞧瞧你,这么得天独厚的优势,要能发挥出来,往往很多时候都是事半功倍的。”
秦乐窈只能陪笑脸老实听着,只是白凤年的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她还得仰仗他来搭上水云楼这艘大船,有些面子,是非给不可的。
“白掌柜说得是,我是考虑欠周了。”
白凤年满意点头:“我这还有几套备着的衣裳,让丫鬟带你去换了,动作快些,别耽误了一会的正事。”
秦乐窈应了一声是,便让张管家带着其他伙计先去酒仓帮着张罗,自己带了一个心腹的丫头跟着一道去换了衣裳。
水云楼的手笔大,宽阔的三层楼中间簇拥着挑空高台,身段柔韧的舞娘在台上翩翩起舞,合奏的乐声在这特殊结构的楼里绕梁回旋过一遭,余音尚且袅袅。
二楼厢房里,两个纨绔少爷靠在栏边往下跟台上跳舞的姑娘们吹着口哨一掷千金,其中一人眼尖瞧见回廊上一蓝衣女子,背影亭亭独立,由栏杆转弯往下时候露出清丽侧颜,男子拍了下同伴的胳膊,“看那边,有个漂亮的冷美人。”
另一位少爷顺着视线瞧了眼,“嗐,我认得,沉香酒庄的秦老板,长得是漂亮,薛家那小子每天屁颠屁颠跟人后面鞍前马后的。”
“薛家?薛霁初?”
“可不,薛老头就那一个儿子。”少爷喝了口酒,玩笑道:“我爹说了,薛怀申那老头子在朝上搞得像是最刚直不阿的,什么事看不顺眼都能弹劾两句,我倒要看看摊上这么拧巴的公婆俩,一个商贾女,估计能被折腾死。”
二人正闲聊着,后头一个已经喝得有些飘了的醉汉忽然探头过来:“谁?嗝——薛薛薛、薛家那小子?哪呢?”
“不是薛霁初,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就那呢,看,蓝衣服那个。”
醉汉睁大眼定睛一看,来了精神:“嘿,姓薛那小子在学堂上一天天阴阳怪气的,什么流连烟花之地,说咱们不学无术,结果管不住自个的媳妇在这种烟花之地里打转,哈哈。去,把这老板娘给我请上来,我好好跟她聊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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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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